第一百六十章 近況
說起來，這一個星期，他隻過來了一次，還是隻在樓下看了看，隻看到一隻拉動窗簾的玉手，並沒有看到阮素心本人。
隻是一個星期沒見，蘇秉剛就覺得，自己似乎已經很久沒見她了。
明明早就想好要想辦法重新開始，想了無數遍要說怎麽樣的開場白，但是當人真的就站在自己麵前時，他卻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你，咳，你住在這裏？”
蘇秉剛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自然。
“啊？啊！嗯，是，我最近住在這裏。”
阮素心回答。
說完了，她就覺得尷尬異常，連手似乎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隻能尷尬的撓了撓臉。
“嗯，你，你出門散步嗎？”
蘇秉剛也在沒話找話。
明明是麵對世界著名大鱷也不會緊張的人，此刻自己都覺得自己的問題糟糕透了。
“是、是啊，我.……”
阮檸汐下意識回答，然後看了看手中的購物袋，才趕緊改口。
“不是，我是出門買點東西。”
“買東西啊.……”
蘇秉剛也不知道是聽明白了還是沒聽明白，隻是重複著阮素心的話。
一時無話，於是兩個人又都沉默下來。
“要一起去散個步嗎？”
蘇秉剛突然開口。
“啊？”
阮素心被嚇了一跳。
“還是不、不了吧？”
阮素心的心裏亂亂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裏在想什麽，隻是覺得自己不應該答應他。
她晃了晃手中的袋子，為自己的拒絕找了個借口。
“我手裏還提著東西，不方便，下次有空再說吧。”
說完，她露出一個不甚走心的笑容來。
她的話語裏生疏的意味太濃，聽起來並不像是真的要約下次，倒像是好久不見的朋友，隨口客氣寒暄的話語。
有過相同經曆的人都知道，這種時候所說的“下次”，一般隻是客套話，可能這個“下次”，這一輩子都不會來。
蘇秉剛其實自己也覺得突兀，可是他就是覺得，似乎阮素心什麽都知道。
自己做的事、自己對她仍然抱有的想法和想要有後續的心情，阮素心應該是察覺到了。
她好像在故意逃避自己，蘇秉剛想著。
他是個一旦進攻，不看到結果不回頭的人，所以他不想給阮素心拒絕的機會。
雖然這個相遇不是他預想的千百種方案中的任何一種，但是既然見過，他就不想讓機會白白從自己的手中溜走。
而且他總覺得，如果第一次就被拒絕，那這開頭也太糟糕了。
蘇秉剛堅持：“那我幫你拎著？”
他伸出手，示意自己雙手空空，完全有餘力拎兩個購物袋。
阮素心無奈的看著他。
畢竟也是相處過的人，她對蘇秉剛的性格也算了解，隻是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他仍舊是這個脾氣。
很奇異的，因為蘇秉剛這和年輕時如出一轍的堅持，阮素心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感瞬間減少了很多。
她似乎一下子從蘇秉剛的身上找到了很多的熟悉感，對蘇秉剛也沒那麽抗拒了。
“算了，如果你堅持的話，我先把東西送回家好了。”
“那我陪你一起進去。”
蘇秉剛很堅持，就好像是她隨時會逃跑一樣。
阮素心一時有些好笑，但也沒拒絕，因此兩個人就一起並肩往小區走去。
“這些年，你都是在國外嗎？”
阮素心是隨口閑聊的口吻。
“是，因為公司業務的關係，我一直都呆著法國。”
蘇秉剛有問必答。
“那你過得好嗎？”
阮素心笑得溫和，像是老朋友的關心般問道。
“還可以，有過一段商業聯姻，我們之間沒什麽感情，早就和平分開了。有一個兒子，現在已經長大了，可以獨立，家裏的業務都交給了他，我就回來了。”
蘇秉剛回答的很詳細。
他不想讓阮素心誤會，他也不介意阮素心知道他的意圖。
其實阮素心很想問“既然都這麽多年了，在國外也很穩定，那為什麽還要回來？”
但不知道為什麽，她沒有問出口。
也許是沒想到蘇秉剛開口就把這些年的經曆如此毫無保留的全部說出來，她尷尬的笑笑。
“那就好。”
接下來卻是不知道還要再說些什麽了。
她總覺得，那句話要是問了出口，就會有什麽東西要變得不一樣了。
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她又經曆了那麽多事，好不容易過了一段舒服的日子，她實在是怕極了改變。
因為改變總是伴隨著不確定，而她現在，最不想要的，就是那種不確定。
蘇秉剛卻像是想問，又不知道該如何問出口一樣，躊躇了半天，才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開口。
“那你呢？”
“什麽？”
阮素心早就沉浸在了自己的心緒裏，自己都忘記剛剛都說了什麽。
“我是說，這些年，你過得怎麽樣？還好嗎？”
其實阮素心過得好不好，蘇秉剛比誰都清楚。
那些資料，在無數個思念她又不知道該如何去見她的夜裏，他曾經翻來覆去的看過，阮素心這些年的痛苦，他複習了一遍又一遍。
每一遍，都像是有無數把尖刀，一次又一次的紮進他的心裏。
這些往事，紮得他滿心愧疚，紮得他心痛非常。
可是當真的麵對阮素心，他還是想要知道，阮素心究竟覺得怎麽樣。
經曆過了那些如同地獄一般的日子之後，她現在是怎麽想的？
究竟是滿臉痛苦，說自己過得不好，怪罪自己當年的離去，還是早已釋然，對自己說那些事都已經過去了？
在問出這個問題，等待回答的時間裏，蘇秉剛心如刀割，宛如自虐。
然而他預想的回答都沒有，阮素心聽了他的問題，居然溫和的笑了。
她的笑容溫和，裏麵什麽都沒有，似乎她什麽痛苦的往事都沒有經曆，現在也過得很好一樣。
“我也還不錯，有一個很可愛善良的女兒，前段時間已經結婚了，過得很幸福。”
對於曾經的事，她竟絕口不提。
蘇秉剛的腳步一頓，有些驚詫的看著她。
阮素心沒有回看他，仍是維持著自己的步伐。
“看來我們都過的很好，挺好的。”
蘇秉剛的目光在她的臉上仔細逡巡，想要找出一絲的勉強和掩飾。
但是沒有，真的一點都沒有。
她就好像是真的如同天下所有幸福的普通女人一樣，臉上一點痕跡都沒有露出來。
甚至還因為蘇秉剛自己說自己過得很好，而覺得很為他整個老朋友高興。
蘇秉剛有些不懂了。
經曆了那麽多，她是真的不介意了，還是決定全部忘記了？
而且，人真的能把自己所經曆的全部抹去嗎？
如果她能將如此痛苦的過往也消除的一幹二淨，那是不是意味著，曾經那麽熱烈的相愛著的他們的過去，也像那些過往一樣，早就被她從記憶中抹去，拋棄的一點都不剩了？
除了這樣，蘇秉剛實在是找不到原因，來解釋阮素心現在的樣子。
他篤定的心意，就在這一刻，第一次產生了些微的動搖。
如果阮素心是真的覺得現在就很好，那自己該去打破她得來不易的平靜生活嗎？
自己的突然出現，對她來說真的就是好的嗎？
其實阮素心怎麽可能真的全部忘記，毫不介意？
不過是因為曾經太過痛苦，所以全部隱藏起來罷了。
往事如煙，那些好的不好的，都已經不能影響現在的她了。
她決定隻安心的過好當下，對那些往事絕口不提，也隻是因為覺得那些過往都已經和現在的自己沒有關係了。
年輕時候，尚且和蘇秉剛熱戀期的時候，她就不覺得這麽優秀的男人會是真正屬於自己的。
所以這麽多年過去了，哪怕她的心累其實隱隱覺得不對勁，但是她還是固執的覺得，不是的，這隻是故人偶然間的一次相見罷了。
她和蘇秉剛不會再相見了，能再見上這一麵，知道他真的過的很不錯，她已經足夠感激上天垂憐，實在是不敢奢求太多。
她也不覺得自己的那些爛事值得拿出來說，那不是在破壞彼此的心情嗎？
再說，她就算願意說，蘇秉剛又憑什麽要聽？
而且，在經曆了那麽多事之後，她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單純的少女，歲月讓她學會了隱藏，學會了雲淡風輕。
而蘇秉剛卻還是在想象著記憶中的她，那時候的她雖然也會假裝，但是總是能夠被一眼看穿。
他根本想象不到，現在的阮素心，早就已經把自己的演技打磨的爐火純青，就連自己，都很難一眼看透了。
“是嗎？那就好.……”
蘇秉剛喃喃。
將阮素心送到樓下後，阮素心就製止了他要上樓的腳步，禮貌又不失距離感的笑笑。
“你站在這裏等我一下？我上樓把東西放上去。”
蘇秉剛覺得自己不能操之過急，尤其是在剛剛，他意識到阮素心可能並沒有自己一樣，對當年的事無法釋懷之後。
他點點頭，在樓下站定。
阮素心上樓後不久，趙大媽提著一袋垃圾下樓了。
她的臉上滿是促狹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