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瞎老太太
聽得吳暖玉一陣唏噓，今天晚上當然有湯，而且還是海鮮湯。但主菜一定是杜老大親手做的老兵大鍋菜，這也算是眾人先品品菜吧！
眾人寫合同打合同簽合同又去菜市場買菜，足足折騰了有2個小時，所以他們把車開到杜老大家老九平房大院裏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本來安靜的有些可怕的小院，立刻被耀眼的車大燈光和四個人的笑聲所覆蓋。
屋子裏的老太太聽到車聲的時候也聽到了兒子和曉紅的聲音，所以他拄著一根輕巧的拐杖順著她唯一能有點感覺的大燈光摸了出來。
她年紀其實並不大，也才62歲，但滿頭銀絲，臉上的皺紋濃密深刻，一雙手爬滿了老人斑！這可惡的生活竟讓如此一位汽車兵的妻子，一位英雄特種兵連長的母親蒼老虛弱到如此這般模樣。
先衝上去的不是杜老大和杜曉紅，他們正忙著從後備箱卸東西。吳暖玉以葉天名義買來的新拐杖杜老大的確沒有拒絕。而有了輕盈合手拐杖的杜老大行動起來跟正常人差異並不大，而且葉天發現其實他幹活的時候隻需要用一根拐杖夾在胳膊底下做個基本支撐，另一根根本用不著。葉天已經放棄了要跟杜老大再重新掰手腕的打算。
因為杜老大失去雙腿後雙手得到了最大限度的開發，現在他的手就像一對老虎鉗子，葉天還是不要自找沒趣的好。
葉天也在旁邊幫忙，所以最先衝上去的是吳暖玉。她有些激動，遠遠的就按照杜曉紅的叫法喊了聲大娘。
老太太立刻像聲音的源頭望去，但實際她什麽也看不到，勉強有點人影的概念。吳暖玉一把抓住老太太幹癟的雙手，很冷，她馬上攥在手中，她的手細膩而溫暖。
老太太有些不知所措，“來客人了，你是？”
“嗬嗬，大娘，我是葉天的女朋友，我叫吳暖月！”
老太太立刻激動起來，自己兒子雖然沒了雙腿成了殘疾，但人緣很好，經常會有人來看他們娘倆。關於杜老大一身傲骨或者傲氣，很大一部分是老太太那遺傳來的，老太太通情達理，吃了一輩子苦。但同樣要強，自尊，寧可自己多吃點虧也不願意占別人便宜。
但她也知道兒子有個最好的戰友最好的兵，叫葉天，他一直盼著他能來看看他。其實他心裏早就原諒他了，他隻希望他不要走上歪路就好！
現在葉天的女朋友突然出現在她眼前，所以她很激動。
“葉天女朋友？好姑娘，好姑娘，你找對人了，找對人了啊！”
“葉天是個好孩子，好孩子！”
吳暖玉先是一愣，隨即一陣巨大的幸福和感動。相比而言她自己也在農村的母親可要比眼前的老太太幸福百倍。以前她一直覺得愧對了母親，可現在看來母親選擇何嚐不是一種最好的最安詳的幸福？
“大娘，他哪有那麽好，連杜連長一半都趕不上，嗬嗬”
此時葉天也趕了過來。
“大娘，我是葉天，嗬嗬”
老太太一聽葉天也到跟前了，了立刻抽出一隻幹癟冰涼的手摸了過來，葉天心領神會的低下頭，可老太太摸的卻是他警服的肩章。
“我看到了，看到了，你是個好兵，好兵啊！”
老太太以為葉天穿的是軍裝，其實是她自己興奮之下思維有些混亂，也可能是母子倆相依為命，她也跟杜老大一樣希望葉天再重新穿上軍裝，成為一個真正的特種兵王！
葉天趕緊大聲解釋。
“嗬嗬，大娘，我現在不是兵了，是警察！”
老太太激動的一手拉著葉天一手拉著吳暖玉。
“好孩子，好孩子，警察也好，也好啊！終於把你們盼來了，快進屋，快進屋，大娘眼睛看不見，你們別見怪，別見怪！”
老太太邊說邊把他們倆的手放到一起然後領進黑漆漆的屋內，扳著東西進來的杜曉紅趕緊先放下東西打開電燈，這才有了光亮。
葉天和吳暖玉小心翼翼的扶著老太太來到主屋，屋裏很清簡，沒有冰箱沒洗衣機，沒有空調，隻有一台老的29存長虹電視。
而另一邊是華夏北方比較普便的一溜大長炕，吳暖玉倒是頗有些新奇和驚奇！
杜曉紅麻利的放了東西在廚房立刻進來幫著招呼。
“吳姐，葉天，你們坐吧。雖然是大炕可是大娘收拾的很幹淨！”
“是啊，快坐，快坐，曉紅啊，幫大娘給客人泡壺茶水。”老太太拉著葉天吳暖玉兩人往炕上讓。葉天倒沒什麽一屁股坐在炕上，吳暖玉則欣喜的四處打量。
“嗬嗬，曉紅，這就是北方的大炕吧，火炕，還能自己有溫度是吧？”
杜曉紅一聽撲哧笑了出來。
“吳姐你可真是蜜罐裏長大的，嗬嗬。這火炕不假，不過得在灶膛裏燒火才會熱。今天晚上你就知道了，睡在上麵溫乎乎的可好了！”
吳暖玉有些不好意思，臉微紅。
葉天卻還不放過她。
“嗬嗬，是，長江以南和長江以北的很多習俗都不一樣，沒想到我們吳教授心裏這北方的火炕會自動升溫，哈哈”
“葉天……”吳暖玉假裝怪罪了一聲然後樂嗬嗬的坐在大炕上。果真不熱，是涼的，又涼又硬！
此時整理完東西的杜老大也進來了，看著熱熱鬧鬧的四個人。咧嘴一笑。
“嗬嗬，娘，這個就是一直給你說的葉天！”
老太太臉上深深地皺紋笑成一朵菊花。
“是啊，是啊，好孩子，好孩子啊！”
“老大，快，快去做飯，人家孩子一定餓了！大老遠來的！”
老太太仍然有些激動，幹涸的眼睛裏又流出幾滴不能自己的淚水。
吳暖玉趕緊勸。
“大娘，我們早該來的，來晚了！”
“你可不要生氣，嗬嗬”
老太太拉著葉天和吳暖玉的幹枯的手一直沒有放開，這種熱情程度是吳暖玉以前從來沒有遇到的，盡管很不適應，但她心裏還是很感動。
這種質樸的情感她以為早已經從華夏大地上消失，沒想到依然如此真摯如此深厚。哪怕是沒見過麵的陌生人。他們跟老太太的確算是陌生人，但其實葉天的形象卻早已經在老太太心裏印下深深的記號，或者已經當成了自己的孩子。
“哪裏話，哪裏話，來了就好，來了就好！你們都有正事，都忙！能來看看就很好了！”老太太知書達理又很大方。突然好像想起了什麽，“曉紅，快，小屋櫃子裏還有我在院子裏剛撿回來的大棗，快拿來給孩子們吃！”
“你們不知道，院子裏的大棗是全武安最大最甜的，這棗子啊，一定要秋天熟透了，自己掉下來的才最好吃！我一個瞎老婆子什麽也幹不了，不過一邊在院子裏曬太陽一邊撿棗子可很在行，嗬嗬”
老太太驕傲的敘說著自己為數不多的本事，杜曉紅已經轉身到隔壁房間去取棗子了，吳暖玉的眼裏卻再次沁滿淚水，她另一隻手緊緊握住葉天的手，很重很重，因為她仿佛看見了一個秋風中單薄蒼老，雙手枯幹的在寬闊的院子裏，在那棵枝繁葉茂的棗樹底下一點點摸索。不知要過多久才能揀到一顆又大又圓的棗子。如果她體力好還可以用力晃動一下樹枝，讓熟透的棗子多掉下幾顆。
可是她不光眼睛看不見，而且身體單薄的就像風中殘燭，柔弱不堪。她隻能期盼著秋天的風刮的更大一點，這樣棗子才能多掉一點。
杜曉紅很快把洗好了的一盤又大又圓的棗子端過來直接放到炕上，直到這時老太太才戀戀不舍的鬆開葉天和吳暖玉的手。
“吃，快吃，可甜啦！”
“曉紅也吃，這是今年第一波掉的棗子！”
老太太笑嗬嗬的禮讓。
杜曉紅的眼圈也不覺紅了起來，原來自從老太太的眼睛瞎了以後，院子裏那顆老棗樹的棗子就從來沒有摘過，都是留給老太太白天一邊曬太陽一邊撿棗子。這樣雖然辛苦，雖然令人不忍，但否則老太太每天在家裏一個人孤苦伶仃幹什麽？
偶爾看會電視她也隻能聽聽新聞，另外她自然知道兒子給人修鞋根本賺不了幾個錢，她舍不得一個月那幾塊錢電費。
杜曉紅伸手拿出兩顆又大又圓又紅的棗子遞給葉天和吳暖玉。
“葉天，吳姐，快吃，這棗子真是全武安縣最甜的！”
葉天和吳暖玉接過，拿在手裏都很驚奇，沒吃先仔細看看。
“這麽大的棗子我還是第一次見，一看就好吃，嗬嗬”吳暖玉拿在鼻子底下還很認真的聞聞。葉天則比她要幹脆，看了兩眼，直接放進了嘴裏。隨後讚不絕口。
“吳暖玉，你快吃，又脆又甜，還有股子清香。真好吃！”
吳暖玉一聽也趕緊吃了起來，果真很甜很清香很好吃。
老太太雖然看不見，但是她也能感到兩個人的高興和喜歡。
“好吃吧，這棗子叫牛眼，就是說大的像牛眼睛一樣，嗬嗬”
“老大小時候一到棗子要熟的時候，就總是賴著不上學，趁著我不注意就爬上樹偷吃，連青的都吃，他還說青的又酸又甜更好吃，嗬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