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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七回 瞞天過海

  三月二十四,天明之際,滏口關外的山火已然基本熄滅,畢竟春日濕潤,樹木抽芽,山火頗難沒完沒了。然而,從日上三竿開始,滏口陘東段,再度有零星煙火升騰,且隨著時間推移,煙火也順著滏口陘沿線,向著西方跳躍式的推進,其間還伴著隱隱約約的喊殺聲。


  與之同時,壺關西門,劉暢的匈奴軍再度發起了一如既往的攻城,架勢比前幾日倒是更大了些許,但真正的攻城烈度則依舊含蓄。而到了入夜,匈奴人收兵回營開飯之際,壺關東門外則出現了一支數萬人的大軍,連營盤都顧不得紮穩,便亟不可待的忙活起了進攻準備。借著炬火依稀可見,他們所打的正是石聰的帥旗。


  攻城準備之餘,“石聰軍”也不忘派人西向聯絡劉暢,怎奈壺關兩側的山林早被血旗軍封鎖,連個人影都沒能潛伏過去。倒是有艘臨時紮捆的竹筏,被數名“石聰軍”強撐著逆漳水擦城而上,盡管旋即便在壺關城頭的投石火矢下飛灰湮滅,但多少總算冒起了丁點水泡。


  諸般種種,皆被匈奴人的探哨一一收入眼中,繼而被稟到征東將軍劉暢的耳裏。於是,劉暢大笑三聲,為了鼓勵“石聰軍”的戰鬥熱情,他也派出十數名敢死軍兵,駕著搜羅來的幾艘小舢板嚐試性的順流而下。


  不過,心知這些小舢板多半是有去無回,劉暢也沒讓他們帶去什麽重要消息亦或犒賞什麽的,僅是帶去一句無需回應的話:“雙方聯手,東西夾攻壺關,各自見機行事,不見不散呦!”


  自然,小舢板與其上的敢死軍兵必須是有去無回的,即便偶有一艘僥幸躲過了壺關城頭投石火矢的封殺,撞大運的抵達了“石聰”友軍所在,所謂的“石聰友軍”也不可能遞交回執,更不可能讓看清情形的敢死匈兵活著離開。


  事實上,劉暢也根本不在乎有否回複,知道有人比他還急著奪下壺關就行。一切事態皆在意料之中,回帳在女人肚皮上發泄完精力,再塞上棉團爽個春夢才叫實在。或許,那幫令人厭煩的漢狗,今夜應當沒空再派人出來玩那該死的疲兵之計了吧。


  說來從匈奴軍抵達壺關城下伊始,城內的血旗守軍便在夜間開始了不斷的襲擾。匈奴軍初始也沒少加以反擊,怎奈論起奸猾犀利,他們真就比不起玩老了這一套的血旗軍。譬如,憑借單兵踏張弩的射程優勢,出城襲擾的小股血旗軍,總能輕鬆幹掉零星小股的匈奴騎哨;對上匈奴人的大股騎兵追殺,他們則總能利用戰馬、山林乃至漳水逃離;三日前,他們更曾一度伏擊重創了一支五百人的匈奴騎軍。


  由是,數日折騰下來,劉暢認了,塞耳朵了,堂堂的匈奴四萬大軍也沒脾氣了,一到夜間便緊守營門了,惹不起咱龜縮著總還忍得起吧。不過,劉暢顯然還是低估了壺關守軍的牛皮糖精神,便是壺關東麵來了石勒軍的今夜,血旗守軍數日來的夜間騷擾居然依舊,渾一副打不死人也要煩死人的惡心勁兒.……

  “嗖嗖嗖……”就在二更時分,當劉暢與他的麾下滿懷著對一場好覺的希望,步入夢鄉之時,驀地,上百踏張弩矢帶著點點火光,從營外的夜空中呼嘯而來。頓時,十數聲倒黴鬼的慘叫在夜營中經久不衰,與之相和的,則是營外隨後響起的衝鋒軍號與呼喊鼓噪。


  “直娘賊,不就是弩箭射得遠了點嘛,丫有種別走,真刀真槍跟爺們單挑.……狗日的,叫你現在鬧得歡,趕明咱們破壺關,捏爆你的小蛋蛋……”旋即,匈奴營中,又一次被吵醒的大兵們爆發了聲勢幾乎不亞營外的怒罵。便是塞著耳朵剛剛沉睡的劉暢,也沒忍住枉顧身份,跟著衝到帳外跳腳吼了好幾嗓子.……

  好在,如是到了三更天,正當眾多匈奴大兵被又一波的營內哀嚎慘叫以及隨後的營外軍號鼓噪吵得破口大罵的時候,壺關東門,恰時傳來了隱隱約約的喊殺聲,伴以更多的火光忽閃,而營外用以疲兵的踏張火弩與軍號鼓噪則隨之立止。不消說,定是壺關東側的“石聰”友軍迫不及待的發起了連夜攻城,從而逼得血旗守軍全數收縮兵力了。


  “不愧是友軍,好人啊……為了咱弟兄們的一場好夢,今夜定要頂住,攻城到天亮呀……”壺關西側的匈奴大兵們瞬間集體淚奔,喃喃祈禱聲簡直感天動地,“直娘賊,都五六晚沒能像樣合眼了,今個總算有人接盤啦……睡個好覺可真不易,娘的,哥幾個快睡吧,得珍惜呀……”


  便是見過大場麵的主帥劉暢,此刻也不禁覺著鼻子發酸,眼皮更是瞬間重如千金,他以最快的速度恢複睡姿,不忘衝帳外的親衛長吼了一嗓子:“本帥睡了,就讓那邊的石勒軍自個兒打去,隻要不是敵軍殺進營來,誰他媽再敢吵我好夢,老子就剁了他!”


  安然入眠的匈奴軍上下卻不知道,此刻壺關東門的浴血攻城,僅是一場千人出演的,動口遠遠過於動手的真人秀罷了;其所臆想的狗急跳牆與怒目仇殺,其實卻是久別重逢與笑臉相迎;至於其間的兵甲耗損與火油浪費,乃至出鏡津貼,卻得統統記在他匈奴軍的賬上。


  而且,就在一片夜戰混亂的掩飾之下,血旗騎軍接近兩萬的主力,已然經由梅倩的調度與紀莊的配合,悄然避開匈奴人的耳目,不動聲色的進入了壺關城中。數萬敵軍與數萬援軍,兩者間一進一出的巨大反差,及其對戰局的根本影響,若叫劉暢知曉,隻怕他今夜是無論如何也睡不著的……

  相見寒暄與人馬安頓不提,西城門樓,會師雙方的統帥,也是昔年同守鐵穀城的統將二人組,已在眺望遠方的匈奴軍大營。遙看那一片靜謐,紀莊不禁笑道:“梅帥果然睿智更勝當年,瞧這一手瞞天過海,直叫匈奴人睡得怎一個放心了得,哈哈!”


  對於夫家汝南紀氏的這位代表人物,梅倩倒也不敢怠慢,難得的收起高冷做派,麵顯和煦,她不無謙遜道:“孔方(紀莊字)將軍過譽了,雕蟲小技爾爾。隻不知將軍對某交由子羽偏將轉述的那條破敵之計,究竟如何看待?此前交互聯絡之中,將軍僅僅談及接應事宜,並未對之加以答複,莫非另有妙計?”


  值得一提的是,梅倩此前讓“敗兵”的梅騰,先行給紀莊送了一份她對這場壺關之戰所做的整體定策,也即利用匈奴探哨隻能遠距離觀察的這一短板,詐以石勒軍已然攻克滏口關,繼而突破血旗軍的沿途擾阻,急急攻至壺關東門,從而瞞天過海兵援壺關;此後,則可選擇匈奴人大舉攻城,師老兵疲且陣型混亂的機會,驟然在城頭施放火炮,並遣重騎輕騎驟然出城,趁亂衝殺破敵。隻是,紀莊爽快同意並執行了前一半方案,對後一半卻是不置可否,難免引來了梅倩的征詢。


  “梅帥的破敵之計好則好矣,怎奈良機難料,且操於敵手,萬一那劉暢太過拖遝,遷延日久,難免消息走漏亦或露出馬腳,豈非可惜了這一場瞞天過海?”被問到頭上,紀莊直言不諱道,“某也有一想法,那便是一劍封喉,直接在這個淩晨便行夜襲敵營。還請梅帥借末將五千騎軍,定保大破劉暢!”


  “哦?”梅倩並未因為紀莊的不同意見而有不滿,雙眸一陣撲閃之後,她饒有興趣的問道,“孔方將軍如此自信,定已對此戰勝因有過充足考慮,可否試言一二?”


  紀莊聞言一喜,盡管顧及他的感受,此番紀澤並未明令他歸於梅倩轄製,但論身份與麾下兵力,他都該識相的主動接受梅倩的領導;且他想利用騎軍突襲敵營,多賺一筆破敵之功與一筆獻策之功,那更是必須有梅倩認同。而看梅倩的這副神情,此事多半有門。


  “勝因有三,其一正是梅帥這場瞞天過海,麻痹了敵軍的驕怠之心。”略整思緒,紀莊篤定道,“其二,敵軍雖有四萬之眾,但過半為征調民壯,他們雖頗有隨軍作戰經曆,有效統禦下的戰力甚或接近我華國輔兵,但紀律太差,難以應急,隻要從他們所在營區開始突襲,必可輕鬆破乳營內,甚或引發雪崩式營嘯。”


  “不錯,民壯軍兵確為敵方一大短板。”梅倩點頭,不無追憶道,“尤記九年之前,大王率軍西出呂梁直至北走塞北,正是源於拓跋鮮卑在晉陽城下大破匈奴軍。是役,拓跋鮮卑以八千破四萬,也正是從匈奴人的民兵營區發起的突襲。”


  紀莊聞言笑得更歡,也愈加自信道:“其三,那便是我方已對敵營連續疲兵五日之久,非但令敵軍夜不出營,還令他們五日沒能睡上一個好覺,嗬嗬,想來他們今夜定然睡得死沉死沉吧。”


  “五日前便開始了疲兵之計?”看了看靜謐一片的匈奴大營,梅倩不無驚訝,繼而由衷讚道,“看來,孔方將軍對此戰早有了更好更果斷的整體籌謀,倒是某班門弄斧了。”


  “呃,俺可沒有那般長遠的軍略,梅帥萬莫這麽說,可要折煞人了。”紀莊不免老臉一紅,忙擺手解釋道,“此前俺僅是閑著沒事,想起大王昔年每逢對壘就要對敵疲兵,是以學著折騰而已。嗬嗬,真就沒甚特別目的,純屬不坑敵不舒服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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