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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回 誤傷其類

  永嘉三年,進入臘月,隨著華興府與大晉諸方就《安內三策》達成共識,京畿一帶與潁川南陽等中原地區的移民遷徙愈加順利,數以百萬計無著無落的外地流人,以及生計維艱的本地百姓,紛紛湧往血旗軍設在各地的移民營地,繼而匯溪成流,直至萬川歸海。當然,因船隻運載量有限,移民多被臨時安置在豫州島,並編為一個個建設兵團,等待中轉前往華興府海外各處。


  轉眼到了臘月十五,為期一個多月的中原移民潮終於漸入尾聲,初步統計下來,此番移民數量當有一百三十萬。帶著這一喜人成果,駐留中原的血旗軍勤王之師,在大晉諸公的期盼下,帶著最後一撥的移民,陸續退往潁水汝水、淮水沿岸,以備登船撤離中原。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修我矛戟,與子偕作!豈曰.……”軍歌嘹亮,血旗獵獵,憑山傍水的伊缺大營,血旗大軍已然整裝,正踏著朔風徐徐開拔。


  營門之處,督帥祖逖在與一眾前來相送的朝廷官員以及名士賢達們,做著最後的依依惜別。話別之末,卻是餘樺滿臉堆笑的上前,無比誠摯道:“此番餘某能夠不辱使命,多仗將軍居中斡旋,他日若有機會,餘某定要請將軍浮上三大白,以謝將軍援手之恩啊。”


  餘樺的確笑得誠摯,隻因就在昨日,根據紀某人從瀛州通過鴿報發來的指示,華興府已然與鎮南將軍山簡就人**易達成協議,糧到換人,概不拖欠。甚至,此時已有第一批運糧船隊正在前往荊州襄陽的途中。盡管其間華興府由專業人員出馬,愣將人均折糧價格從最初的十石降為九石,但對餘樺而言,此行卻已是妥妥的圓滿成功。


  “哪裏哪裏,相比先生為了荊湘百姓不辭奔波,祖某僅是做了點微末小事,何敢居功?”祖逖回以微笑,淡淡叮囑道,“協議既已達成,還請先生盡早返回襄陽,與鎮南將軍匯報協調具體交割事宜,以便貴我雙方配合無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在下這就南返襄陽。不過,也望貴方能夠盡早籌足糧食,爭取在二月底前完成流人遷徙,以便我南州百姓及早正常春耕呀。”餘樺連連點頭,目露不舍,親自為祖逖牽馬,直至祖逖離去,兀自揮手惜別,“將軍走好,一路順風啊!”


  “留步,諸位留步!”祖逖回頭揮手,不忘衝餘樺點頭示意。待得轉過頭來,他卻沉下臉,禁不住啐了一口,當然,祖逖所沒看見的是,在他身後,那餘樺其實亦啐了一口.……

  不過,就在祖逖率領大軍離去之際,送別雙方所不知的是,在他們數裏之外的一處山梁上,正有十數山民打扮卻難掩彪悍的男子,冷冷注視著血旗大軍的離去,眼中滿滿的都是幽怨。其為首之人相貌堂堂,白麵俊雅,劍眉英挺,隻是眉宇間頗帶陰鷙,正是流年不利的魏複。


  “這幫天煞的血旗軍,總算他媽的走了,中原上百萬的流人百姓,夠咱們拉起多少隊伍啊,愣叫他們給帶走了!真他媽的大胃王,老少通吃啊!”沉悶之間,魏複身邊的心腹家將魏義憤憤道,“直娘賊,我等原還打算再入豫州走上一圈,多拉些兵馬再壯聲勢,如今被血旗軍這麽一移民,人都沒影了,咱們還搞個毛呀?直娘賊,他們血旗軍簡直就是故意跟咱們作對啊!”


  “唉,多說無益!咱們充其量是被誤傷而已,論及血旗軍的故意作對,隻怕咱們還不配。”不無自嘲,魏複淡淡道。


  攻洛失敗之後,魏複僅餘萬餘精兵與兩萬老弱雜兵,待得劉聰退走平陽,魏複便率麾下殘軍躲入了商洛群嶺,本欲等待血旗軍退走之後再去中原流竄攻伐,進而恢複實力,孰料血旗軍玩了一手百萬大遷移,對他叛軍幾同釜底抽薪嘛。要說魏複也非愚笨之人,一早便發現了大移民對他的危害,一度派出小股叛軍出山,暗中搬弄是非,給血旗軍移民添亂。


  孰料,血旗軍竟然不惜血本,與晉廷和地方官府緊密聯手,促成移民順利,他魏複叛軍別說居中搗亂挑事,自身麾下竟也有不少人幹脆去做了移民。舍不得主力出兵阻止移民,從而跟血旗軍拚掉最後一點老本,魏複故也隻能幹看著血旗軍如願以償搞移民,怎不叫人窩火?


  “唉,本以為借鑒血旗軍訓練之法,某便可以縱橫壯大,終有一日與之爭鋒,今日方知,血旗軍最擅者乃發展生產,而非軍事攻伐,我等卻被甩開太遠啦。”眼中閃過羨慕嫉妒恨,魏複複又道,“而今朝廷甩掉上百萬流人包袱,反而得了大量錢糧維係軍政運轉,猶如回光返照,短期勢必聲勢大漲,我等不宜與之爭鋒,還是將之留給胡人吧。”


  另一心腹家將魏忠忙問道:“主公言下之意是改變計劃,暫先不再東向嗎?卻不知我等接下何去何從?”


  長歎一聲,魏複轉身步往林中,幽幽道:“唉,晉廷與華興府沆瀣一氣,中原暫時不宜涉足。得,惹不起躲得起,咱們向西,雍秦梁之地亂得很,官軍也弱,咱們便先去那邊占塊地方休養生息,以待日後。哼,那裏天高地遠沒水運,華興府總夠不著咱們了吧.……”


  《資治通鑒》有載:“(永嘉三年冬)漢楚王聰、始安王曜歸於平陽。王彌南出轘轅,流民之在潁川、襄城、汝南、南陽、河南者數萬家,素為居民所苦,皆燒城邑,殺二千石、長吏以應彌。”


  與此同時,南陽近郊,一座農家小院內,幾名彪形大漢正在寒風中百無聊賴的縮脖蹲守,鼻子則不停抽動,豔羨著正堂中老大王如所享受的酒肉小席。驀地,一名壯漢急衝衝入得院來,向幾人點頭示意,旋即快步進入正堂,急聲叫道:“大哥,那幫天煞的血旗軍總算撤啦!”


  堂內正坐之人名為王如,是個三旬大漢,身形魁梧,一臉凶相,聞言後呆滯半天,麵上似哭似笑,終是一把摔掉手中酒碗,指東大罵道:“臥槽,那幫喪門星總算他媽的走啦!直娘賊,老子折騰了好兩年,大好形勢啊,都叫他們狗日的移民給一鍋端走啦!”


  這個王如乃京兆人氏,本是個家傳販鹽營生的黑幫頭子,且是上了層次的黑白道通吃型人物,關中戰亂連連,他也隨著大量流人遷徙到了南洋,憑借故有人手與黑道作法,倒也依舊混得有聲有色,甚至通過領頭對抗本地士民,在流人中頗有聲望,隨手拉出上千人都不困難。隻是,辛苦遭逢三兩年,一朝回到解放前,血旗軍的一次大移民,叫他的小弟們走了個十之**,勢力極度縮水,安能不恨?


  “大哥勿憂,三條腿的騾子沒有,兩條腿的人還不是到處都是?小弟瞧那匈奴人肯定還會折騰,這大晉根本穩不了,還怕日後沒有流人嗎?”二當家馮翊人士嚴嶷一臉苦笑,出言勸道,“其實,多走些人他媽的也好,咱們正好看清下麵弟兄們的品性,留下的才是好兄弟,日後也好重用不是?”


  三當家京兆人士侯脫卻是吐著酒氣,目露奇光,難掩羨慕道:“叫我說啊,人家血旗軍才叫牛叉,大兵一到,那些平素吆五喝六的官軍都嚇得躲在城裏,乖得跟小媳婦似的。人家那才叫混出個人樣,聽說那個安海大將軍本也僅是個落草小軍戶,嘖嘖,哪天咱們弟兄也能混成那樣就爽了!”


  “臥槽,老三說得對,狗日的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王如聽得眼睛放亮,一拍案幾道,“老子之前能夠拉起一般弟兄,現在也行,大不了多費點時間。哼,他安海將軍能行,咱們定也能行.……”


  《資治通鑒》有載:“(永嘉四年秋)雍州流民多在南陽,詔書遣還鄉裏。流民以關中荒殘,皆不願歸;征南將軍山簡、南中郎將杜蕤各遣兵送之,促期令發。京兆王如遂潛結壯士,夜襲二軍,破之。於是馮翊嚴嶷、京兆侯脫各聚眾攻城鎮,殺令長以應之,未幾,眾至四五萬,自號大將軍、領司、雍二州牧,稱籓於漢。”


  不光是已然受害的魏複、王如等人,還有得知消息即將受害的李驤、杜疇等等,這些正史上憑借流民起家的造反頭子,此時都在不同場合記恨、怒罵和詛咒著華興府與紀某人,誰叫華興府威逼利誘大晉官府而在中原、荊湘地區實施的這次大移民,著實令他們蒙受了堪稱滅頂的無妄之災!

  《資治通鑒》有載:“(永嘉五年春)巴蜀流民布在荊、湘間,數為土民所侵苦,蜀人李驤聚眾據樂鄉反,南平太守應詹與醴陵令杜苾共擊破之。驤請降,王澄偽許而襲殺之。以其妻子為賞,沉八千餘人於江,流民益怨忿。蜀人杜疇等複反,湘州參軍言於刺史荀眺曰:‘巴、蜀流民皆欲反。’眺信之,欲盡誅流民。流民大懼,四五萬家一時俱反,以杜苾州裏重望,共推為主。苾自稱梁、益二州牧。”


  亂世生流民,流民擾亂世,恰似明末農民起義成全了滿清韃子,西晉末年的流民起義也成全了五胡亂華。這一時空,華興府可勁從大晉移民海外,在壯大自身之餘,也大大削弱了流民起義的力度,此番的賦稅回補,更是反過來加強了朝廷官軍的力量,一增一減之間,倒是狠狠幫了晉廷一把,至少令其多撐些許時日。不過,華興府自身卻要不可避免的吃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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