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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五回 科考分榜

  永嘉元年,八月二十二,新一期華興時報的頭版頭條,刊發了本期科考的最新消息。不出眾人所料,鑒於此番擁有文武科考資格的報名考生接近五千人,兼因嬋州新設對應的軍政官員緊缺,華興府正式通知,此次科考文武兩項均將錄取六百人。相比去年錄取兩百人的文士科考,其錄取規模不可謂不大,頓令考生們鼓舞不已。


  然而,絕非所有考生都值得開心,因為華興府同時明文規定,公民與平民將分榜錄取,平民考生的文武錄取人數分別僅有六十人,且錄取成績必須高於公民考生的最低錄取成績線。這是**裸的區別對待,誰苦誰自知!

  當日中午,樂北城,雄鷹樓,城中最高檔的賓館兼酒店。二層某豪華雅間,聚有十數錦衣華服的貴家公子,其上首兩席,蘇峻與高征赫然在座。案上則是一盤盤珍饈佳肴,一瓶瓶高檔酒水。不過,席間的氣氛卻是頗為沉悶,不時還會有人發出歎息。


  “砰!”驀地,拍案聲響起,循聲看去,卻是那一臉陰鬱的高征。隻聽他怒聲道:“歧視!排外!這華興府還當他們是大晉治下嗎?如此分榜錄取,我等堂堂士族子弟,不說高過那些黔首考生一頭,竟還成了二等賤民,受此不公正待遇,簡直滑天下之大稽。不行,我等應當聚集同道士子,前去府衙抗議!”


  “對!當去抗議!他華興府若是不更改分榜規定,我等就集體罷考,並返回大晉,宣揚他華興府諸般不是!”一名士子立馬附和道,滿臉的憋屈。


  要說一應複考學子,有著文武特長,若是正常參與嬋州新占領區的開發,隻要表現得不是太糟,多已獲得了公民資格。尚為平民的,不是南洋特區的那些大族子弟,就是直接來自大晉的考生,也是最為脫離華興府實際的“空降”考生,在座的恰都屬於此列。如今,他們必須通過更為狹窄的獨木橋,才能作為一成占比的勢微群體,具備融入華興官僚體係的資格,並且,僅是資格而已。他們焉能不怒?

  好一番群情洶洶,待得嘈雜稍停,蘇峻卻是淡然開口道:“


  抗議?抗議什麽?華興府本就不服大晉王化,早已有了自家律法,誰人不知?我等既然前來,便已抱有投效華興府之心,倘若有此挫折便破罐子破摔,於事何補?”


  歎了口氣,蘇峻續道:“此番的確對我等區別對待,卻是光明正大,是陽謀,因為華興府《基本民法》中本就有著相關四階製度的明確條文,公民才享有華興府的政治權利,才能選官。此番平民文武各六十的錄取人數,人家華興府說的明白,這還是基於吸引人才考慮下的恩惠之舉呢。我等縱去抗議,又會有華興百姓支持嗎?徒為人笑爾!”


  “唉,蘇兄所言固然有理,隻是,以蘇兄與高兄大才,想來上榜當無問題,我等卻是危險了。”一名士子灌了口酒,不無幽怨道,“總計六十人,還分四科,我等皆不善明算科與明工科,也就擅長明經科的十五個名額,最多加上明法科十五個名額。嘿嘿,三十個名額,樂島四城類似我等這般的平民考生可不下數百,隻怕這一趟要名落孫山了。”


  蘇峻聞言苦笑,人以類聚,他與這群考生雖多在樂島萍水相逢,相交日淺,但身處華興府,若能為官,他自然希望多一些這樣的同僚,畢竟大家家境相類,政治觀點相近,日後才會更緊密的成為一個官場團體,為此他之前可沒少下功夫搞串聯交流,豈料遇上華興府的這一手,隻怕要將他前一陣的努力化去大半。


  終歸有過官場經曆,心智成熟,蘇峻很快收攝心神,不無振奮道:“諸位其實無需太過困擾。若是看好華興府,我等此番縱然有人落榜,不妨潛心蟄伏一年,按華興府既有陳例,當可轉為公民。近來以文會友,華興府那些公民考生的整體水平諸位也當知曉,我等脫穎而出絕非難事。相比出仕大晉之難,之危如累卵,一年蟄伏還是值得。”


  恰此時,一名小廝模樣的人進入雅間,行至一名士子身邊,附耳低語片刻,並遞給那士子兩份文書。那士子旋即麵色發黑,略一瀏覽文書之後,更是拍案怒道:“欺人太甚!這個華興府簡直欺人太甚!”


  眾人大奇,紛紛將探尋的目光投向這個名叫曹園的士子。那士子曹園一邊將文書隨手分傳他人,一邊沉聲解釋道:“某在縣衙有位故交,這是他謄錄的最新公文,今晨剛剛下發,華興府全境執行。一為嚴格公民升階管理,二為嚴格工商產業管理,哼,簡直就是專門針對我等乃至我等身後家族啊!”


  “此話怎講?曹兄還是盡快說來。”已有沒輪上閱覽文書的士子急聲問道。


  曹園麵色陰鬱道:“華興府已然加強了平民升階公民的限製,不說其他,我等外來士人,抑或武人,若無立功表現,即便通過普通文武資格考試,具備所謂的特長,也需在華興府務工三年才能轉為公民,若僅是單身,這一期限還將延長至五年。也即是說,我等想要參與公民科考,就必須攜家小先在華興府呆上三年,還得尋份差事。”


  眾人啞然,按照華興府之前的寬鬆規定,移民若有本領,參加旨在考核漢語常用文字、史政思想與通用法律的普通漢文等級考試,以及旨在檢驗個人技擊武藝的普通武師等級考試,平民通過其一,並有官府或榮譽公民保薦,便可提升一次身份等階,算上一應審核、考試與手續時間,至多一年便可成為公民。而今的新規等於收緊了口子,再有才華,除非能直接殺過科考的獨木橋,否則是甭想空降成為公民了。


  “哎呀,早知之前通過漢文普通等級考試後,咱就費些心思,去申請一個公民啦!悔不當初,便是委屈兩月去混個賬房也好啊!”驀地,適才那位擔心自己無法上榜的士子哀嚎出聲,“這下如何是好,三年呢,如何去熬?”


  眾人再度啞然,誠如這位士子所說,之前他們確有快速成為公民的機會,可要得到官府或榮譽公民的保薦,多少也得有個落戶務工的樣子,他們可都是帶著高人一等的心態空降來做官的,誰又願意屈尊去折騰什麽公民,以文會友乃至花天酒地才是王道嘛,如今確是悔之不及。當然,說來說去,隻恨這個突如其來的分榜錄取!


  “諸位,華興府並非完全排斥我等,其實沒有將路堵死,捷徑倒也還有幾條,就是苦了些。參軍,支邊,支教,都可算作功勳點,幹得好一年之內仍然有望成為公民。”這時,蘇峻揚揚傳至手中的一份文書,不無慨歎道,“華興府這是逼迫我等真正投身,並為其賣力奉獻。分榜錄取,既可直接選拔外來精華,又給更多外來者畫個餡餅,高啊!”


  經蘇峻這一點醒,一眾學子紛紛陷入沉思。俄而,高征卻是瞥了一眼蘇峻,揚揚傳至他手中的另一份文書,淡然附和道:“是啊,這個公民身份,可不僅有利於科考,還利於工商產業。嗬,公民占股低於六成的非公民產業,嚴格限製貸款,不享受工商與關稅的五成退稅,還限製參與政府投資項目,夠狠啊。”


  “臥槽!直娘賊,這樣每年要虧上多少?”這一下,雅間眾人中,近半人再度變了臉色,更有人已然爆了粗口。不消說,他們的家族產業都已涉及了華興境內的工商貿易,卻恨主事人猶還未及成為公民。


  誰的肉誰疼,一直雲淡風輕的蘇峻這次也黑了臉。沉默半天,他終是喟歎道:“難怪那位血旗將軍短短三年便有了這等氣象,夠狠啊。諸位,某倒更為看好華興府了,若是諸位希望有個長久前程,不妨按下其他心思,耐心埋頭幾年,憑借我等才學,終有風雲化龍之日……”


  日落時分,樂中城,府主內邸。花園內,借著夕陽餘暉,紀某人正小心攙扶著腹部隆起的劍無煙,繞著園間小徑緩緩遛彎,不時還會伸出鹹豬手,在那隆起的小腹上感覺片刻,樂此不疲。如今,每日早晚一次,輪流拉著兩位孕妻遛彎,已然成為他忙碌之餘的保留項目。


  “夫君,敏兒妹子該已到達樂島了吧,怎麽沒讓他來府內坐坐,都有兩年沒見過她了呢。唉,她一個人隱姓埋名到了樂島,邊上也沒個親友,怪不容易,夫君,幹脆將她接到家裏來住吧,我也能夠多個人說話。”似不經意的,劍無煙淺笑言道。孕後顯得嬰兒肥的嬌顏,在晚霞輝映下,更添一份聖潔,一份母性美。


  坑!紀某人卻是做沒做賊都心虛三分,他立馬打起十二分精神,一臉賠笑道:“無煙真是溫良賢惠,為夫卻是千年修來的福分啊。隻她畢竟沒有過門,這般入府頗為不妥,為夫還是多陪陪你二人吧,十月過後還要南征瀛州呢。況且,她還有些孩子心性,行事有點毛手毛腳,萬一衝撞了你與胎兒,那為夫就萬死莫恕了。”


  “哼,你嘴巴愈加甜了。”劍無煙白了紀澤一眼,麵上倒是顯出愉悅,口中則繼續問道,“怎麽樣,給你的三夫人都想好了什麽活計,該不會光使喚我與雪兒妹妹,對她卻僅金屋藏嬌吧?”


  呃,紀澤目光一陣閃爍,正不知坑在何處,手臂已被劍無煙狠狠擰了一把,卻聽她語帶幽怨道:“男子漢大丈夫的,你莫一副戰戰兢兢之態,日子長了,反而壞了家中感情!以你如今身份,多娶幾個女子又算得什麽?但求始終如現在一般,莫要有了新人便忘了舊人,我和雪兒也就心滿意足了。”


  “呃,為夫省得了。”紀澤老臉一紅,輕應了一聲,難得沒再花言巧語,隻是下意識將劍無煙攙得更緊了些。


  劍無煙柔柔一笑,欣慰中微帶酸澀,卻是順著紀澤的力道與他貼得更緊。片刻溫馨,她舊話重提道:“敏兒妹妹原就涉足蓮花教,倭國女王又有巫女之說,倒不若讓她參與境內宗教事務。如今境內太上道愈加興隆,以她三夫人的身份,至少可以多立一個山頭,權作未雨綢繆,也免景軒一係過於做大。”


  “哦,這個安排倒也合適,為夫抽空與她說說,叫她也出一把力,為咱家看著點這份基業。”紀澤不由聽得點頭,俄而笑道,“這般主意,可非無煙你所擅長,想是出自雪兒吧。”


  言說間,二人已經遛至涼亭,卻見趙雪斜倚靠墊,手揚一份信報,截口笑道:“咯咯咯,小女子那點微末算計,哪裏比得上咱家府主的運籌帷幄,一招公民平民分榜錄取,立將那些叵測之輩防範於未然。”


  “哦,是有關那些士子反應的回報吧。”紀澤將劍無煙細心扶上涼亭坐好,一邊接過信報,一邊謙虛道,“所謂分榜錄取,無非拾人牙慧罷了,當不得讚,當不得讚啊,嗬嗬。”


  說來分榜製度雷同於後世高考中的分省招收,其最早當是出自明太祖朱元璋的手筆。某次科考,北方考生因為剛剛脫離蒙元統治,水平很低,竟然無一上榜。這還得了,當官的都成了南方人,北方人還如何認同大明?朱元璋急了,調卷重審,結果依舊,暗示主考官適當調整一下榜單,偏生還遇上一個清流的死腦筋,結果依舊。進而,北方舉子遊街抗議,都城嘩然。


  南北團結高於一切,管你清流濁流!無奈之下,心狠手辣的朱元璋構造了一起冤案,愣是指使人誣陷那位清流主考官貪汙賄考,斬首謝罪;那些眼高手低的北方鬧事舉子也沒能落好,冒犯天威,悉數逐出京城,榜單依舊,也算各打五十大板平息此事。但下一期科考,朱元璋可不願再有麻煩,挖空心思之下,索性將南北考生分榜錄取,且這一製度維持數十年,直到換了一代人,南北差距不再誇張,方才作罷。


  涼亭之上,眼見紀澤瀏覽起剛剛送來的這份信報,趙雪笑道:“那些外來士子還算識相,雖抱怨不斷,卻似生生忍了,不敢有所僭越,隻是,對於那些挑頭串聯的外來士子,譬如蘇峻高征之流,未免他們摻沙子日後添亂,夫君是否還當在科考中予以打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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