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五回 迫敵求援
“快!傳令下去!準備投石!起牛皮護牆!還有,閑人都趴垛角去!”對馬南城,門樓之上,看著城下緩緩近前的血旗軍拋石機陣線,宗道南手足微顫,但掃了眼己方城頭的大批投石機,旋即目中閃過厲芒,振臂高喝道。然後,千金之子的他,扭身鑽入耳房,順著內梯一哧溜就下了城頭。
“嗚嗚嗚……”待得第一排血旗軍拋石機進入業已標定過的射程,三十台援自弁韓的投石機在城頭軍將的喝令下,齊齊發作,大小投石越過高空,帶著懾人的呼嘯,狠狠砸向城下的攻城軍械陣列。
“砰砰砰……”石雨墜落,彈跳迸射,鮮血四濺,斷肢肉泥,哀嚎聲起。盡管大炮打蚊子的命中率很低,血旗軍的拋石機組也是盡量散開,但機率之下命由天定,就這一下,已有近百血旗兵卒被砸被碰被蹭,沾者悉數倒入血泊,更有兩台拋石機直接趴了窩。
無可避免的,戰場上傳出了血旗兵卒們此起彼伏的驚呼尖叫,伴以一陣騷亂,畢竟操作拋石機的僅是輔兵,還不乏臨時搭手做苦力的新兵,某些慘景與苦痛不是輕易便能扛下的。甚至,數名膽小的新兵已然驚叫著轉身就逃,而他們,則在督戰隊無情的箭矢之下,成了堅定戰場情緒的最好素材!
本在第二排居中指揮的梅讚,立馬帶著親兵衝入第一排陣線,一邊幫著推起一台人手缺損的拋石機,一邊怒聲咆哮道:“快點,一定要在城頭第二輪砸下之前,給老子打他一發!直娘賊,都他媽搞明白了,咱先打中一發,沒準就少了塊落自個頭上的石頭……”
對馬城頭,第一輪投石之後,見到城下血旗軍拋石隊伍的紛亂,一度縮頭裝熊的平田生再度信心爆棚,半是鼓勁半是囂張的叫道:“大倭勇士們,對馬兒郎們,咱們的投石機居高臨下,還有牛皮護牆保護,一定能夠壓製摧毀漢人的一切軍械!哈哈哈,快,快,快裝彈投下一波.……”
“擂鼓,催促軍械營全速移動到位,盡早拋石!”望台之上,孫鵬的目光在己方傷亡軍卒身上一掠而過,不曾稍停,口中則沉聲令道。
“傳令下去,拋石機第一輪標定之後,便改用神火彈,非令不得停止!”冷冷看向城頭那些鬥誌略升的夷兵倭兵,孫鵬再度寒聲令道。那名剛剛傳畢前一道命令的棋牌手一怔,張口就欲提醒點什麽,但被孫鵬一瞪,忙又轉頭衝著台下軍械營方向發出了命令。
“隆隆隆……”對馬城下,震耳欲聾的戰鼓聲從血旗軍陣中響起,頓時壓過了一切不和諧的聲音。軍令、表率、紀律三管齊下,三排拋石機隊伍,堅定不移的繼續骨碌碌上前,且速度不減反增。
所幸,盡管有著高差,但更好的性能令血旗拋石機的水平射程與敵方投石機相差得不算太多。終於,“騙”得對方首輪投石的第一排拋石機隊伍,抵達了城下的預定位置。落定基座,調整方向,檢查配重,在軍官們此起彼伏的斷喝聲中,出發前便早填裝好的石彈,旋即帶著複仇的怒火呼嘯而出。
與此同時,趁著城頭拋石機輪空裝填的間歇,第二排與第三排的軍卒拚了命的推著拋石機向前,他們的分排本就為了減少城頭首輪的打擊麵,這會已經無需壓後。隊伍中,不時傳來各級軍官惡狼般的嘶吼:“快,快,快!都他媽的快點,給老子拚命推!平常訓練都練到狗身上了嗎?”
“嗚嗚嗚……”在城頭第二輪石雨發動之前,血旗軍第一排、第二排、第三排的拋石機陸續到位,迅速施為,近六十台分為三撥的石雨,則陸續砸往城頭。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的信條,此刻在軍械營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當然,作為標定性質的第一輪,其準確度委實不堪,大多落於城前城後抑或城頭空處。便是些許好運砸往城頭重要目標的拋石,麵對對方樹起的大幅牛皮護牆,往往也被牛皮牆的彈性變形釋放去了動能,從而幾無危害的滑落。細算起來,六十拋石機在第一輪的效果,竟還不及敵方城頭投石機的零頭。
“哈哈哈,漢人太也可笑,整出那麽多投石,卻是銀樣鑞槍頭,連給人撓癢都不夠,哈哈。”城頭之上,夷兵倭兵們暗鬆口氣之餘,不禁紛紛笑罵嘲諷,那位平田生更是狂笑著衝至一台投石機之旁,一邊揮刀比劃一邊催促道,“快快快,這下漢人都固定在了那裏,密度也厚了三倍,不給本將砸個狠的,小心本將砍了你等!”
然而,平田生的笑容很快凝滯,繼而轉為一臉焦躁。技術層麵的事情可非提把刀在邊上威逼就能速成的,那需要熟練度,可對馬城原本總計不過四台投石機,對應的熟手可想而知,且弁韓自身也要開戰,可以送來軍械助戰,卻沒可能直接提供士兵前來操作。最直觀的效果,就是城上城下比賽著裝彈整備,偏生早就吭哧吭哧忙碌第二輪的城頭守卒,就是難以出活!
“嗚嗚嗚……”在平田生的望眼欲穿中,城頭總算有投石機陸續發射。怎奈他身邊的那台投石機,或因不滿他的刀光霍霍,愣是老久老久也沒能再一次投出石彈,直到它的覆滅。
“砰砰砰……”第二輪石雨再度落在血旗兵卒們的頭上,盡管遠沒第一輪密集,怎奈受眾目標卻是密集了。再一次的殘肢斷臂、血雨肉泥與哀嚎慘叫,再有近百兵卒倒入血泊;甚至,有個即將發射的彈囊恰被擊中,四濺的神火油轉眼變為火海,頓時吞沒了周邊的一切。而其他位置的血旗兵卒們,隻能一邊祈禱老天開眼一邊拚命的準備投彈。
“嗚嗚嗚……”終於,當南城頭有十台投石機發出第二輪投石,基本也是那些投石機的絕響之後,軍械性能更好,操作速度更快的血旗拋石機已然射來了第二輪石彈,且是內裝神火油的特製石彈。經過首輪標定的它們,這次卻是大幅度的落上了城頭。即便遇上牛皮護牆,一樣難免其八成以上的概率滑落城頭並成功破碎。
“砰砰砰……”“噗噗噗……”石彈破裂,火油四濺,烈火升騰。神火彈的攻擊所靠的可不是動能,故而無需直接命中,隻要火油濺到哪裏,哪裏便難逃荼毒,包括城牆垛角之下。
“砰砰砰……”“噗噗噗……”第二排、第三排拋石機的神火彈陸續跟上複仇,落在城頭,落在牛皮護牆,落在投石機,落在滾木金汁上,更多的火苗竄起,伴著城頭守卒的哀嚎驚叫,火人亂竄,直至令對馬城頭漸成火海之勢。
“滾開!”平田生一直巴望發威的那台投石機恰好中了一記神火彈,他一刀劈翻了一名亂衝亂撞間奔向自己的火人,繼而驚叫一聲,一把甩落了自己手中那柄被“傳染”上火苗的鋼刀。
“天神啊,漢人會巫術嗎?這得求援大率,靠我大倭神巫來對付啊!”帶著驚懼與猜疑,平田生眼見再有火人竄來,得,他雙腳猛點,直接跳往兩丈多高的城內。而在他對城頭的最後一瞥中,原本鬥誌昂揚的兩千守卒,已在烈火的荼毒抑或威逼下成了一群亂竄亂跳的喪家之犬,而那些本就操作龜速的投石機,更是鮮有人搭理了。
“直娘賊,總算扛過去了。這光是一照麵,就折損了兩百多血旗兵卒,都快趕上慶全城的戰損了。還好有神火之助,否則真難說要折損多少,甚至孰勝孰敗呢。”望台之上,孫鵬眺望對麵大火升騰的城頭,不禁抹了把額頭熱汗,頗帶慶幸道,“還好慶首真跟弁韓不對付,否則敵方知道了我等在慶全城的真實戰況.……”
神火彈肆虐三輪便被叫停,因為在五六十台拋石機的齊心協力下,對馬城頭業已火海一片,那些一度頗具威脅的投石機悉數化為飛灰,更有五六百乍遇神火的對馬守卒為之陪葬。而今日的攻城戰,自此也完全進入了血旗軍的節奏。
趁著城頭火海連人都站不住,大量的血旗兵卒有序上得城前斜坡,填埋溝壕,清除路障;井欄也被架起,盡管因為斜坡與高差的存在,它僅能用於神弩手超遠距離的仰角瞎射,總歸聊勝於無。而整個過程中,對馬城如同一個被欺負怕了的小媳婦,別說出城阻止血旗軍的施為,連冒出城頭看兩眼的都寥寥無幾。
“烽火!看城內,有三柱烽火!”轉眼午後,城頭火勢已熄,正當飯飽小歇後的血旗軍擺出陣列,準備發動登城戰的時候,突有驚呼聲從兵卒間響起,繼而便是一片嗡嗡竊語。眾人紛紛看去,果見城中升起三道衝天煙柱,又黑又粗又高,在青天白日下格外醒目,傳出數十裏當無問題。
“直娘賊,這麽快就怕了嗎?”夏山虎嘴掛不屑,卻也不無興奮道,“不想倭人果然藏了一手,不見兔子不撒鷹,就是城中太不濟事,咱們還沒咋動手呢!”
烽火信號意味著示警求援,有時也意味著裏應外合、聯手發動等等,其此時的點起不禁令血旗官兵們心生狐疑。不過,對知曉大戰局的軍中將校而言,這無疑就是一份意外之喜了。喜的自是戰局已然推進,無需進一步空填人命的攻城鏖戰了,至於意外,則是沒誰預想到敵方竟然如此大搖大擺的傳信求援,真就對援兵那麽有信心嗎?
“謝謝,多謝啦!”孫鵬嘿笑著衝城頭鄭重頷首,繼而吩咐棋牌親兵道,“傳令宋灤校尉,加強海岸巡邏,謹防有敵浮海來襲。傳令右軍騎曲,加強島上巡邏,謹防另有不測。”
“袁參軍,立即將此地軍情鴿報樂島,請主公定奪總體戰局。”轉向身邊的袁立,孫鵬再度吩咐道。
“諾!”袁立應了一聲,卻未立即離去,而是不無好奇的問道,“敢問督率,接下我等是撤軍回營,還是繼續攻城?”
“你覺得該當如何?”孫鵬反問道。
“焉知城中是否還有第四道、第五道煙柱?”袁立略一沉吟,小心回道,“甚或,城中若是發現不妥,撤了煙柱呢?”
抬望城頭方向,孫鵬眼中閃過冷光,淡淡道:“也好,難得軍械營弟兄們上午苦拚一場,方令我軍勉強掌控城頭局勢,不好浪費了。便按主公之令,叫那些輔兵菜鳥們去實戰練兵吧。唉,沒有傷亡,又何來強兵?”
與此同時,對馬城內,東門城頭,宗道南正麵色陰沉的抬望那三道狼煙,三道他之前根本不曾下令過的狼煙,目光閃爍不定。這時,對馬宮衛軍統領快步走近,躬身稟道:“大王,已然查清,狼煙的確出自倭軍營地,乃倭將平田生下令釋放。”
“嗬嗬,原來這才是催促援兵前來的真正信號,叫本王空自白等了好幾日,看來不到你平田生怕了,援軍永遠都不會來吧。”盯著三道根本就與他對馬人毫無關係的狼煙,宗道南麵色變幻,憤怒、輕鬆、警惕、鬱悶不一而足,直至麵顯猙獰。
招手宮衛統領附耳過來,宗道南從牙根間緩緩蹦出恨聲:“小矮子們果然不安好心,原本定是想叫我等與血旗軍兩敗俱傷。既如此,他們不是想要對馬城嘛,你立即暗中知會我方三位軍將,接下守城咱們對馬軍就表現得疲軟些,叫小矮子們放血去!”
一場各方心思迥異的攻城戰鬥就此拉開,血旗軍一沾即走,怎奈對馬軍更是一觸即潰。憑借遠程壓製的優勢,血旗輔兵們輪替上陣,倒也屢屢輕鬆登上城頭,甚至常常盤桓不去,傷亡不重,卻顯得悍勇無比,直令對馬城岌岌可危,旦夕可下!
隻苦了實誠守城的倭人客軍,東奔西走四麵堵槍眼,傷亡最重之餘,更有平田生之流連連疾呼:“對馬危矣,非大倭勇士何以回天?不行啦,再加兩道狼煙,不,三道,催催大率引兵來援啊!”
就在對馬城上演滑水之戰的同時,兩隻信鴿翱翔海空,西南而去,兼有兩隻倭人哨船,箭一般東向競渡,而它們所帶來的,則是華興府與倭國間的大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