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回 輕擄夷酋
州胡近海,秦栓所指揮的銀劍艨艟驟然殺出,以最粗暴的衝撞方式,令銀劍撞角與對方的中部船身來了次親密接觸,將猝不及防的高耽旗艦開了瓢。至於銀劍艨艟上的軍卒,早有準備的他們根本啥事沒有,畢竟,血旗軍在水戰中撞船不是一次兩次,撞艇英雄田園也沒少開講英雄報告會,其中的經驗訣竅可非什麽稀罕之事。
“旗艦掉頭,前去攔截對方遊艇,銅鯧清理敵方旗艦,打撈敵方俘虜!”待得銀劍艨艟脫離與州胡旗艦的接觸,秦栓瞥眼鯊鰭島南端趕來的州胡遊艇,高聲喝令道。隨著秦栓命令,軍卒們齊齊配合,銀劍艨艟對州胡旗艦不再理會,直接調轉船頭,攔向趕來救援的那艘州胡小艇,肇事現場則由另一艘千石銅鯧料理後事。
“嗖嗖嗖……”“咻咻咻……”不需策略,也不需戰術,依舊憑借遠程優勢,銀劍級艨艟旗艦上去就是一通劈頭蓋臉的弩槍箭矢。結果,不待兩船靠近,州胡小艇上已經鮮血橫流、幾無幸免,變成了一個活動棺材。
“船要沉了!船要沉了!”視線回到倒黴的高耽,他好不容易爬入船艙,沒喘兩口氣便被撞船搞得七葷八素,可這還沒完,不待侍衛為其包紮流血的腦袋,淒惶的驚呼緊跟著傳來。
“臥槽!直娘賊.……”高耽怒罵連連,卻也隻得強忍劇痛,被迫應對即將沉船的噩運。頗通水性的他知道,等到沉船漩渦出現的時候,他就是想逃都沒有機會,因此,即便州胡戰船尚未趕來救援,他也不能呆在這艘越沉越快的倒黴艨艟上了。一咬牙,一跺腳,二王子甩下金盔金甲,抱起一塊木頭,幾步竄近船舷,繼而一個猛子紮入碧藍的大海。
然而,今天的高耽注定流年不利,就在他即將入水的一刻,他的耳中傳來一個清脆的州胡女生,令他差點心髒停止:“二王子!”其實對高耽而言,被女子用州胡話呼喊一聲二王子絕不稀罕,可關鍵的是,這個女聲卻是出現在戰場之上,更在敵方旗艦之上,愣是叫破了他的身份,這豈非斷送他高耽趁亂逃生的最後一線可能?
此刻,擊潰州胡小艇且在回轉的銀劍旗艦上,一名十五六歲的年輕女孩正隔著舷窗,手指高耽落水方向怔怔愣神,烏溜溜的大眼中滿是不可思議,以及一絲快意。她齊肩短發,麵色微黑卻頗顯水靈,皮袍破舊卻掩不住身段玲瓏,看麵容更是與漢人有八分相似。
“海珠,你方才在叫什麽?那裏有你認識的人嗎?”戎裝筆挺的秦栓適時走了過來,隔著舷窗對女孩笑道。或是戰局已定,或因麵對女孩,他倒是沒了一直以來的冷肅,聲音中更帶著柔和。當然,秦栓也沒忘給身邊親兵做了個手勢,意即加強女孩所指方向的搜撈。
“秦大哥,剛才那人是州胡二王子高耽,我並不認識他,但他經常在島上跨馬橫行,為所欲為。兩年前,我那漁村的一位姐妹就曾被其糟蹋,所以我記得他這個壞人,尤其他之前的那身金盔金甲!”名叫海珠的女孩卻是臉泛微紅,不無靦腆的答道。不過麵對秦栓,她說的卻是江淮漢話。
說來這女孩雖是州胡一名極其尋常的采珠女,卻是州胡混血的漢人後裔,祖上為漢末浮海避難並流落州胡的王姓漢民。湊巧的是,前日她與家人在州胡臨近的一個小島泛舟采珠,恰逢繞州胡島打探的秦栓船隊,便被探索艦隊擄走作為日後的“帶路黨”,當然,因為她們一家是懂得漢話的漢裔,待遇便從俘虜升格成了向導。
“驅船那個方向,快點,全力搜索,莫叫州胡王子給溜掉了!”聽得王海珠所言,秦栓心下歡喜,一邊急急下令,一邊還不忘對海珠笑道,“今番你可是立了大功,日後定有封賞。嗬嗬,此事終了,我等便將西返中原,你與家人也可看上祖地一眼了。”
祖地!?女孩海珠的臉上泛起笑容,恰如鮮花綻放。曆數上下數千年,每當中原戰亂,總有漢家兒女為避難而漂泊他鄉,華夏入夷狄則夷狄之,可他們乃至他們的後裔,卻不乏對故土祖地的向往,海珠一家流落海外百年,仍能通曉漢話便可見一斑。但單純的海珠卻不知道,她所向往的祖地此刻是何等的生靈塗炭,她更不知道,她所寄予好感的秦大哥,又將給州胡島帶來什麽.……
再說坑憋的州胡二王子高耽,跳海逃生的他不曾想到,憑借先前那身耀眼的金盔金甲,騷包的他早被海珠乃至血旗軍卒們重點關注。當他經過長時間的潛泳,實在無法繼續憋氣,不得不從水下冒出腦袋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排森寒箭頭在陽光下耀耀生輝,還有那頭猙獰“巨蛟”在勁風中張牙舞爪。
“就是他,二王子高耽,錯不了!”伴著那個可惡的清脆女聲,一根繩索從銀劍旗艦上丟下,毫不禮貌的砸在高耽的臉上。於是,二王子無奈的抓緊繩索,眼角則留出了酸楚的淚!
繼高耽被生擒活捉,又有十餘名跳海逃生的州胡夷兵被迅速“救”上安海船隻。這時,探索艦隊已經擊垮了又一艘敢來救援的州胡小艇,但鯊鰭島的西方,再次轉出了一艘千石敵船,奮不顧身的衝殺過來。
“弟兄們,撤!回家啦!哈哈哈.……”秦栓並不戀戰,伴著爽朗大笑,高聲下令道。雖然不虛敵方千石戰船,也不虛正在源源趕來的所有敵船,甚至利用速度和遠程攻擊的優勢,秦栓有信心全殲這支州胡艦隊;可是,既然任務已經圓滿完成,浴血殺敵便已沒有意義,遠離補給的探索艦隊還是莫要糾纏的好。
於是,兩艘安海戰船揚帆踏槳,順風駛出最高速度,輕鬆甩脫追兵,並很快與另一艘餌船會合,一道踏上了回家的幸福海程。鯊鰭島南方,隻留下一群不知所措的州胡夷兵,等待他們的,將是州胡國王的澎湃怒火……
千裏之外的甬東,紀澤還不知秦栓船隊在陰差陽錯之下,已經為血旗軍尋得了另一拓土選擇。事實上,他對夷州的企望遠大於琉球,故而對秦栓船隊的關注並不迫切,可即便抓破頭皮,他也未曾想到過千裏之距還有個州胡島。以他前生對高麗棒子的反感,怎會去關注其一座海島。在他那點淺薄的地理概念中,韓國的濟州島(州胡島)壓根就該貓在東北亞的某個偏荒角落,時下咋會與他紀某人有所交集呢?
如今的紀澤正感前途坎坷,隻因孤軍深入的血旗軍愈加感受到了故吳士族給予的綿綿壓力。這兩日來,舟山邊上出現了越來越多的哨船,雖然規規矩矩毫無越軌,卻令人頗覺煩心。更有甚者,根據和平島傳來的消息,這兩日江南的海寇海商大幅縮減了交易量,令得安海商會的收益顯著下降。故吳士族的非暴力不合作,對安海商會乃至血旗軍的威脅迅速體現。
得,有壓力卻一時無解,那就找點事轉移注意吧。此刻,毗鄰舟山島的一個無名小島上,某個偏僻山穀正被一屯親衛軍卒在外團團圍住,把守得嚴嚴實實,甚至還有一隻白狼不時在周圍山林中出沒巡遊。相比穀外的如臨大敵,山穀之內,氣氛要輕鬆得多,二十多名血旗軍卒非但沒有佩戴兵甲,還聚在一起,疑惑不解的看著穀地中央的稀奇。
這二十餘名軍卒,是直屬近衛營的新編熱武曲,也即著眼神火與火藥應用的特編曲,暫僅一隊兩什編製,剛剛組建不過兩日。從身形和氣質可以看出,他們的個人戰力與戰術素養並不突出,但他們都是血旗老卒,且都有圓滿的家庭居於血旗轄下。事實上,他們的挑選標準隻有一條,那就是忠誠!
“罐頂距地麵半尺便行,對比試驗而已,保證各樣品條件一致即可.……插好引線……蓋上浮土……好,宋明、楊遠,你二人點燃引線之後,立刻快速跑回安全區域。這是命令,務必嚴格執行,絕不可輕忽,就像本將這樣……”穀地中央,紀澤幾乎手把手的指導著熱武一隊的正副隊率,並用百米衝刺跑為二人做了最後一步的逃命示範。
兩名頭腦靈活的血旗老卒一看紀某人這個架勢,哪還不知個中意味,他們苦著臉看了一眼轉瞬出現於二十丈外大石後的紀澤,彼此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不過,二人間的同病相憐很快變得詭異難名。宋明率先捂住肚子,麵露痛苦道:“哎呦,俺肚子咋有點疼,不行,俺先去方便一下,這第一輪你先頂上吧。”
“哎呦,我怎麽頭暈,一定是昨夜沒睡好,可不能壞了主上大事,這第一輪還是你來吧,我這狀態怕是不行呀!”楊遠卻不含糊,當即一個踉蹌,輕捶腦袋,麵露難色道。
“.……”
二人先是一番謙讓,繼而爭執不休,就差沒上全武行了。最終,在一眾“看客”的建議下,二人還是文雅的選擇了豁拳決勝。交手數合,獲勝的楊遠立刻以不亞紀澤的速度逃之夭夭,穀地中央,隻餘隊率宋明一人,他一臉幽怨,欲說還休,終是抖抖索索的舉起火鐮火石,開啟了這一時空的第一次火藥爆炸試驗。
為了保密火藥製法,各伍之間嚴格保密工序,隻有宋明和楊遠二人通曉全部流程。
“噗!”宋明從場地中央跑至安全區域不久,一聲微不可查的輕響在場地中央響起,伴隨著一小縷黑煙嫋嫋升起,之後再無動靜。眾人麵麵相覷,宋明和楊遠二人更為方才的表現羞臊,隻有紀澤不為所動,他耐心等待了片刻,這才做了記錄,並揮手示意試驗繼續。隨即,楊遠帶著一名軍卒,拿著一個標有記號的小瓦罐進入場地中央,在適才冒煙的地方挖出原有瓦罐,換上新的這隻,接上數丈長的引線.……
“噗!”“噗!”“噗!”“嗤!”“嗤!”“嗤…”接連二十多次試驗下來,不同配比的瓦罐始終不曾爆炸,其半死不活的煙花倒是令軍卒們看的有滋有味。隻有紀某人臉色逐漸發黑,甚至開始懷疑這一時空是否禁止熱武器應用。
“轟!”驀然,一聲巨響響徹山穀,震斷了紀某人的胡思亂想,震呆了山穀內外的軍卒,甚至將那名輪到點火的軍卒嚇了個屁蹲。穀地中央,煙霧彌漫,塵土飛揚,地麵之上,一個大坑隱約可見。一片死寂中,突然傳出紀澤的獰笑:“哼哼,再來……”
福無雙至今日至,就當紀澤難得心情愉快的返回業已搬入聚沙寶的中軍大帳,迎麵撞上了剛剛返回大營的郭謙。郭謙已是連續兩日率領一幹軍官署員前往黃楊尖觀摩八陣圖,一見紀澤,他便興奮的上前道:“主公,我等業已想出了八陣圖的一處絕佳用法,是由一位名為陳遠的兵曹署員率先提出,這八陣圖或可用於大型棱堡的內部機關布置,定可令入堡之敵寸步難行!”
紀某人聽得眼前一亮,旋即眼珠一轉,嘿然加料道:“對了,這種大型棱堡可以采用五角海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