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回 揭秘驅邪
風雨交加,電閃雷鳴,朐縣鬼穀,驟見異象。身先士卒,第一個攀至山頂的紀大將軍不愧其血旗之號,麵對令人驚怖的魑魅魍魎,他“英勇無畏”,“抖”手就是一箭。利箭脫手而出,猶如風中驚鴻,恰似雨中疾燕,霹靂般直射穀底,方向則“準確無誤”的直奔黑衣蒙麵人中的疑是首領者。
黑暗!閃電熄去後的黑暗!穀底再度漆黑一片,沒人知道那根箭矢是否命中,但所有人,包括“英勇無畏”的紀某人,心都已提到了嗓子眼。風雨依舊,淒吼依舊,四下並無別的聲音傳來,穀底似乎並無反應,可漆黑之中,這反而更令人毛骨悚然,據說,厲鬼走路是沒有響動的啊!
黑暗中,卻聽紀銘語音幹澀的讚道:“不,不愧是血旗將軍,真勇士也!可,可是,這般是否有些不智,要不,要不咱們還是先撤吧。”
紀銘的第一句話說出了眾人的心聲,第二句話更是代表了大家的強烈意願。隻可惜,肇事者紀澤壓根沒有搭理眾人,依舊保持弓箭脫手時的風采雄姿,巋然兀立,不動如山。當然,換一角度,說是木雕泥塑,呆如木雞也同樣貼切,隻能仁者見仁了。總算這幫親衛足夠忠誠,知道自身職責,跟的慢些還行,無令掉頭逃跑卻是不會的。
“我做鬼也.……”一道閃電,一聲厲喝驀然從穀中傳來,話至半截便被雷聲淹沒。其音其調,倒與之前在山下穀口所聽的別無二致。
閃電帶來的驟明也令紀澤脫離了之前的混沌狀態,他忙定睛下望,頓時驚訝出聲,咿,為啥沒鬼上來報複自己呢,而那位被自己箭射的鬼首怎的依舊與之前一樣,站在那兒指揮黑衣蒙麵人行刑,好似不曾中箭,甚至不曾察覺被人攻擊似的。厲鬼原來這般大度,打不還手,沒聽說他們這般好脾氣啊?
這一疑惑,紀澤按住了本欲撒丫子開逃的雙腿,在閃電熄去的瞬間,注意到正在行刑的場景。不對,方才那個老婦不是已經被斬首了嗎,怎的這會又被砍了一回?便是地獄惡鬼折磨人,也沒本領令老婦這麽快接上頭顱,再被重新斬首一次吧?看起來,這倒頗像前生***卡帶的情形啊。
卡帶!?錄像機!?紀澤腦中驀的靈光一閃,前生就聽說過有些鬼宅是因為牆壁塗料內含有電磁性物質,在雷電之夜利用空氣中的遊離電能,具備了錄像機的錄放功能,從而重演某些陳年鏡頭,難道鬼穀也是如此嗎?是了,昨日自己進穀看過,那裏有不少黑黝黝的石頭,還堅硬無比,莫非含有磁鐵石?
不由的,紀澤想起有關這個鬼穀的傳言。據說十幾年前,桃柳山莊遭遇一場血災,舉莊百多口在一個暴雨之夜遭到滅門,屍體被棄於鬼穀之中。自此逢風雨之夜,鬼穀中便常有哀嚎慘叫發出,這片地方就此逐漸荒廢。後來也曾有兩戶貪便宜購下此莊的,可做了不少法事卻毫無作用,甚至有名大膽道士在鬧鬼之夜入穀除妖,結果進去的是得道高人,出來的是瘋傻白癡,這裏再也無人光顧,直到他紀某人接盤。
結合傳言,再聯係當前場景,紀澤猜想,十幾年前那幫不知名的黑衣蒙麵凶手,當時或是出於祭奠、泄憤等等莫名理由,將山莊眾人壓至此穀集體斬首,屆時恰逢特烈的雷電交加,被“錄像機”錄下了血腥鏡頭,並在雷電之夜不時播放。想到這裏,紀澤不免再度搭上一根箭矢。
“嗖!”就在又一道閃電亮起的刹那,紀澤手一鬆,利箭激射而去,帶著銳嘯直奔那名鬼首,並在轉瞬之後,準確的擊中目標。一片驚呼聲中,箭矢透體而過,擊中鬼首身後的一塊黑石。
這一瞬,一眾親衛佩服自家將軍膽量的同時,罵娘的心思都有了,你看人家鬼首多厲害,箭矢過身都不為所動,不是極品厲鬼還是什麽?這能招惹嗎?竟還梅開二度,真當人家好脾氣嗎?
然而下一刻,令眾人匪夷所思的場景出現了。由於這一箭是紀澤有意射出,力道夠猛,竟在黑石上濺起一溜火星,隨之而來的,則是鬼首,乃至其身畔兩名隨從小鬼的驀然消失。而在閃電消失之前,分明可以看到,其他黑衣惡鬼依舊如故,該幹嘛還是幹嘛,似乎對老大的遇難漠不關心。
“呃!?怎給射沒了?磁帶被射壞了嗎?哈哈哈,果然如此,錄像機而已!哈哈哈……”黑暗之中,狐疑不定的眾人聽到了紀澤的大笑,以及莫名其妙的話語。
本僅為了確定想法,不想這一件竟連解決問題的招數也給順手驗證了,紀澤心中自是大喜。可再欲給眾人解說,他頓時卡殼,別說眾人聽不懂啥叫錄像機,自己也說不通透啊。沉吟一會,他朗聲道:“弟兄們甭怕了,穀中僅是虛像,徒生驚恐而已,毫無危害可言,權當某種妖法吧。那些黑石便是施法載體,破壞便可驅邪,紀某這便帶諸位將之逐一破除!”
眾人麵麵相覷之際,又一道閃電照耀穀底,果然一切一如之前一刻,鬼首徹底消失,也無厲鬼前來索命,而其餘黑衣厲鬼依舊在那該幹嘛幹嘛。紀銘倒是膽大,幹脆操起一塊石頭砸了下去,結果自與紀澤的效果一般無二。
“咱血旗營是被山神庇佑的,將軍是被山神選中的,定不會有錯!”黑暗中,不知是哪個家夥吵吵一句壯膽。這一下,眾人開始傾向於紀澤的說法,一個個沙場悍卒的心氣也漸漸回歸,甚至已有大膽些的開始重燃火把,強撐著五十步笑百步了。
紀澤卻已借著閃電,瞄上了山頂正對下方虛像的一塊大石,打算來個狠的。誰知走了幾步,他卻被一物絆了一腳,好險沒摔一跤,探手處竟是人形物體,嚇得他差點驚叫出聲。還好這時有人點起了火把,照出是名躺倒在地的血旗親衛,摸了把鼻息還算正常,僅是暈迷而已。
紀澤認出此人是個名叫田原的親衛伍長,這才想起自己令人在莊院四周布哨,這處山頂也有個哨點。想是這廝恪盡職守留守哨點,卻反被穀中異象給嚇暈了。嘿嘿一笑,念起這廝剛才嚇了自個一跳,紀某人隨口笑罵一句:“膽小鬼!”必須說,紀澤上位者的覺悟尚且不足,隻可憐田原,一名恪盡職守的好伍長,風雨雷電中不下火線,僅是沒能獨自挺過誰都驚懼的鬼穀異象,恰恰擋道嚇了紀某人一把,就這麽被他這個最高領導不負責任的定義為膽小鬼,更在此番鬼穀事件的後續傳聞中,不幸淪為襯托紀某人光輝形象的反麵典型,這是後話不提。
並未意識到自己隨口之語將對屬下帶來的不良影響,紀澤將田原交給他人照料,自己則帶著恢複膽氣的一些親衛,跟那塊大石頭幹起來了。什麽劈空掌、五行拳、開山刀可勁用上,效果不佳,得,最終還是靠著杠杆硬撬,終將那塊大石給掀下了山。
“轟隆隆……”丈許的大石從山頂滾下,沿途帶起更多的碎石泥土,以及草莖灌木,呼嘯著砸入漆黑的穀底,除了短暫的聲響,並無其他異樣動靜。
待得又一道閃電劃過天空,眾親衛齊齊目瞪口呆,山穀中的恐怖異象竟已僅剩了之前的一半,而坑癟的是,殘像中的那些黑衣人與被捆者,即便僅餘半邊身體,依舊與之前一般,該幹嘛幹嘛,毫無反抗報複之意。這麽好脾氣的鬼怪有甚可怕,盡管眾人各有理解,卻是再無驚懼。
接下來就好辦了,趁著今夜雷電時間夠長,紀澤索性當眾為鬼穀“驅邪”,用事實打消眾人的恐懼。他令人從莊院調來更多人手,包括近半的流民青壯,自己帶頭進入穀底,指揮眾人冒雨勞作,或搬走黑石,或將黑石覆蓋,直到最後穀內再無異象,也再無怪聲,僅餘天然的海風嗚咽。自然,紀某人的智勇雙全與虎膽雄威也隨之直入人心。
“明日遣人起牆,將山穀兩端封住,免得山穀回聲瘮人。”手指兩端穀口,紀澤尤嫌不足,對馬濤吩咐道。
馬濤點頭,旋即眼前一亮道:“這個山穀麵積頗大,穀口卻窄,不妨建為塢堡,日後將一些秘密工坊設於其內。而且山穀東為灣口,將建棧橋泊船,西有莊院住處,塢堡居於其中,特殊情況下恰可應對突發危險。”
“很好,就叫桃柳堡,你放手去做吧。”紀澤點頭認同,卻不無遺憾道,“其實要說安全之地,某倒是看上了海中的鬱州島,抑或其北的鼇山群島,可惜那裏據說是巨蟹幫的地盤,我等尚無水軍,暫時無力插手。待得日後有了力量,定先將之奪下,作為海上據點.……”
次日天明,風雨盡去,驅邪成功的桃柳山莊氣象一新,新來的流民已對自家的土豪莊主歸心不已。馬濤則一大早就趕著出門,趁鬼穀驅邪之事曝光之前,最後多撈點周邊那些拋荒田地。由於南下預備的民務助手多被留在了計劃外的三星寨,趙雪、李農兩名遊客隻好頂上,再從紀氏族人中挑了兩名書生搭手,桃柳山莊就此有了民務班底。
至於莊主紀某人,自然無需參與具體事務,隻管躲在一旁規劃指點,抑或拉著挑自流民的山莊護院們開展訓練。下午時分,正在前院較武場的紀澤得報門外有人求見,迎出一看,卻見陶安正對身邊一個青年漢子囑咐著什麽。
見到紀澤,陶安立刻上前拱手道:“紀家郎君,這便是陶飆,我陶家灣最好的船老大。您買了大海船,他正好賦閑在家,想來謀個差事,俺給您領來了。”
定睛看去,這陶飆二十四五,劍眉虎目,方麵擴口,微有虯髯,古銅肌膚下似乎蘊有無盡力量。乍看這廝身著短褂短褲,一副漁家打扮,頗似一個性情隨和的醇善漁夫,和性烈如火搭不上邊。可細看之下,他目光銳利,舉止自如,直視一切,那是一種武人的自信,看來身手的確不錯,也難怪他數度跳槽,經常惹事,卻能活蹦亂跳至今了。
“在下陶飆,字子浩,聽聞郎君新購海船,故而前來謀一差事。”青年漢子也忙上前拱禮道,言罷他看向紀澤,言行間雖有禮數,甚似有點靦腆,卻不卑不亢,隱隱間還帶著一絲傲氣,絲毫沒有找工作討碗飯吃的覺悟。
“有幸得見陶壯士,某乃紀澤,這裏有禮了,裏麵請。”紀澤一麵拱手回禮,一麵轉起了心思。
紀澤之前已經了解過陶飆,其人出身富裕,自小厭文喜武,拜過不少武師,習得好拳腳,且為人豪爽仗義,好打抱不平,在左近漁民中頗有威望。怎奈此人脾氣火爆,眼中不揉沙子,在朐縣時,做捕頭得罪了黑幫頭子王金剛,做郡兵得罪了賊曹劉芒,憑借家人散財與宗族斡旋才免於大難,道如今卻已家財耗盡,不得不四下做工了。
坦白說,紀某人自身是非坑敵不舒服斯基,卻喜歡陶飆這樣的直人,更重要的是,陶飆有過水軍與鹽丁的水戰經驗,雖不高端,但對打算轉型海上的血旗旱鴨來說卻是當前的緊缺人才。不過,想要重用首先就得收服,既然其人頗有伸手且因之自傲,紀澤就想從此著手。做個邀請的手勢,紀澤便帶上二人行往了較武場。
找到一處空地,紀澤笑道:“頗聞子浩一身好拳腳,紀某恰時技癢,你我不妨切磋一番如何?”
言罷,紀澤步入空地中央,衝陶飆抱拳相請。陶飆略一遲疑,隨即也進入場中。待到站定,他的身上再也不見老實人的形跡,而是充滿戰意,沉聲道:“既然郎君相試,陶某就獻醜了。”
紀澤不再虛套,待陶飆站定,便踏步上前率先出手,一拳直蹦陶飆麵門。此拳毫無花式,卻是簡單直接,其中用上了七分力,頗有試探之意。陶飆也不含糊,一樣一拳擊出,同樣沒出全力。兩拳相交,發出一聲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