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厲兵秣馬
莊園前院,浴血誓師現場,見諸般事項已經有條不紊,紀澤便離開了這處令他自己也覺脊寒的地方。小有迫切的,他趕往了莊院一角,那裏據說是周家莊園故有的一處鐵匠鋪。跟隨紀澤一起的,除了倉曹史錢惠等人,還有剛剛加入血旗營的一對新兵父子,四旬的王鐵錘與雙十的王小錘。
這二人已被胡蠻害得別無親人,而他們自己能得保性命,則因他們的打鐵手藝在元氏縣頗具盛名,屬於胡蠻最喜擄帶的鐵具匠人。必須說,相比那些蔑稱奇技淫巧的漢家士大夫,注重實際的胡人顯然更在意工匠,此番倒是便宜了紀澤,讓他不乏被擄工匠可用。
鐵匠鋪規模不大,有兩座打鐵爐,借著火把光亮,可見屋中四下齊整,無甚陳灰,還堆有不少木炭甚至鐵錠,顯是不久前還在使用。或防可能用上,烏桓人並未破壞這裏。紀澤心下歡喜,但還是向王鐵錘確認道:“王匠師,這裏能立即開工嗎?”
“早聽周家莊院內有處打鐵鋪,設備齊全,規模氣派,果然不俗啊。嗬嗬,能用能用,沒想俺王鐵錘也有在此一展身手的一天,嗬嗬。”王鐵錘左摸摸,右看看,點頭笑道,一副技術人員的專業勁兒。
齊全?氣派?不俗?紀澤看著這間還沒後世老舊車間大的鐵匠鋪,愣是按下了吐槽的衝動。拿出紙筆,他招過王家父子,欣然交代道:“我要的槍頭無需多好,隻要頭部夠銳夠硬,投出去能紮死敵人,別一碰就碎便成.……鞍鐙緊固配件隻是些小零碎,回頭再配些木質配件,安裝後隻要結實抗力,勝過胡蠻的破皮草繩,且能扛過兩月就行,無需美觀防鏽那些虛的……”
王鐵錘聽得一臉輕鬆,王小錘看得麵露不屑,二人幾乎同時拍著胸脯道:“沒問題!敢問要做多少?”
紀澤不答,繼續布置道:“這樣,被釋人質還有二百多,反正一時不能放走,隨你挑用,全拉來都成,聽說裏麵還有幾個做過鐵匠學徒的……對了,你聽過流水作業沒有,昔日大秦兵器工坊都那麽幹的……還有,參與做工的,管吃管飽,計件賞錢……若是原料不足,可將繳獲中的無用鐵器給熔了……”
“至於那麽麻煩嘛?”王小錘不屑如故,小聲嘀咕,眼角卻不時偷瞟屋中美女。
王鐵錘卻已聽得大汗淋漓,忍不住顫聲道:“大人,究竟要做多少,您就說個數吧!”
“那好,三日內,至少要六百柄鐵質槍頭,三百五十套鞍鐙配件,當然,多多益善……”紀澤獅子大張口,一臉堆笑道,“誒,王匠師,咋坐地上啦?”
“好了,好了,隻要你二人能完成任務,王匠師就是我血旗營鎧曹史,位比隊副,與王小錘一同歸入參軍署,安全不愁,高薪穩定,論功行賞也少不了喝點湯水,這樣夠有誠意了吧……”攙扶住腿腳打飄的王鐵錘,紀某人繼續舌燦蓮花道。其實,看似不舍的激勵條件,本就是紀澤對他們的內定任命,畢竟紀澤也舍不得拿技術人才去當大頭兵衝鋒陷陣呀。
當紀澤擦著額頭汗水,燦然離開鐵匠鋪的時候,卻聽裏麵傳出王鐵錘的咆哮:“小錘,現在就升火,預備開爐……什麽,你還想睡覺,臭小子,三天以後吧!”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紀澤無力在短期內大幅提高屬下素質,卻不妨礙他利用器械取些巧。投槍威力已經檢驗,馬鞍馬鐙更是騎戰的絕大臂助。這一時代馬鞍馬鐙已非什麽技術秘密,但並非所有人都肯配裝且配裝得起,至少有著羅圈腿的鮮卑烏桓人配的不多,全憑敵方資助的紀澤,難得這個機會,隻得將將就就的給自家的直腿軍卒補上短板了。
折騰完鐵匠,紀澤又帶著參軍掾人員,尋被擄百姓中的幾名木匠交流半天,將槍杆、鞍鐙之類的活計給派了下去。至於餘下不曾入夥的兩百被擄百姓,也交與參軍署統一調度,有償勞作,除了配合生產任務,還將全麵承擔血旗營在莊院中的後勤。
待他返回前院,這裏的新入人員已經完成了初步分配,隻缺基層軍官。紀澤當即宣布,新增戰兵什的什長、伍長,將在明日上午全營修整之際,依舊通過比鬥產生,為保既有戰兵序列戰力不減,既有序列每伍最多允許一人調出原本編製,自願報名參與競爭……
半夜辛苦半夜眠,處理完諸多雜事,時間已過三更,紀澤終於得以享受一次正常意義的西晉睡眠。從穿越過來迄今,一直睡土坷垃上的紀澤,進入昔日莊園主的臥室,見到那雕花大床,輕紗幔帳,青銅燈盞,金輝滿堂,差點感動得掉下淚來,這才是他穿越人士應該享受的封建人生啊。
次日清晨,紀某人以身體微恙為名,難得賴床一次,直到外麵鬧得不行,他才戀戀不舍的離開無比舒適的床榻,開始了新一天的掙紮人生。好在,血旗營的其他人還算勤勉,打鐵的,鋸木的,練武的,更有在前院校場比鬥上崗的,早已忙活一片。而當紀澤精神抖擻的四下巡看一圈,最終轉至前院校場,各隊爭奪新任什長的比鬥已近尾聲,他更是見到了一副苦瓜臉的郝勇。
也無怪乎郝勇不爽,昨夜,他的一幹伍長紛紛要求轉隊,去競爭新編戰兵什的什長,以求習得那套暗勁拳法。弟兄們要進步,他自不好攔著,以至他的起家三什中立即換了兩成新人。這就罷了,更可氣的是,那幫自恃了得的伍長去競爭什長,結果卻成績暗淡,六個伍長出去,隻掙得一個什長,更有兩個偷雞不成蝕把米,愣在新伍中淪為大頭兵了。
郝勇自能看出,他那幫好武的弟兄們並非輸在身手,更多是輸在打擊位置欠佳,那些血旗營老兵顯已習得一套有關身體打擊位置的係統技巧。同樣擊中一拳,自家兄弟不過將對方打得晃三晃,反之卻多能一拳打倒,這還咋比?不服嗎,說別個耍詐嗎,明明白白的比鬥,郝勇還真沒臉抗議,也隻得認了。至於他這個小山頭,剛入營第二天便開始崩解,還是別折騰什麽獨立性了,好在他本身也不太執著。
紀澤卻不理會郝勇的糾結,入了他血旗營,就該團結一心才是嘛。事實上,此番擴編時他並未刻意針對尖峰隊,而是他血旗營的各項規矩與做法,本身就難容小山頭的滋長。待得比鬥完畢,他便集結全營,正式宣布了血旗營最新編製以及若幹任命。
再度擴編的血旗營近四百人,設有騎衛、步衛、近衛、尖峰、女衛、預備外加伺候隊,共七個隊,除了綠猴兒領銜的伺候隊設有兩個什,預備隊設有六個什,其餘隊皆常規的五個什。其中,預備隊與女衛的三、四、五三個什為輔兵序列,餘下24個什為戰兵序列。此外,附屬機構除了既有的參軍署,還另設了李良領銜的憲兵伍,以及趙劍領銜的旗牌伍。
隊伍一擴再擴,紀澤自不願造就烏合之眾,平均戰力必須上來。從當天下午開始,血旗營便投入了各項訓練,隊列、單兵、組陣、對抗,可勁的“磨槍”。有充足平地當校場,有良好設施供休整,有廣闊田野做馬場,有被擄百姓做後勤,鳩占鵲巢的血旗營,訓練比起野雞嶺時更有模樣,頗玩出了正規軍的風采,戰力也在一點點的上竄。
勤練之餘,血旗營也沒忘處理繳獲,浪費是可恥的,好吧,說紀某人貪財也沒錯。好兩個晚上,都有親信近衛身著烏桓衣甲,拉上不便帶走的錢糧物資,悄悄埋藏於元氏縣中的隱蔽之地。結果,“烏桓人”白日訓練得塵土升天,晚上又偷摸著不知所謂,偏生不再外出搶掠,直把個元氏縣上下弄得七上八下,還當“烏桓人”在醞釀大動作,更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了。
軍卒們忙活的同時,獲救的被擄百姓也沒閑著,有救命之恩,兼有重金激勵,他們在參軍署組織下,最短時間內便已磨合,加班加點,不辭勞苦,爆發出強大的生產力。非但飲食起居,非但投槍鞍鐙,兵甲、披風、暖襖、等等能為血旗營配備的,他們利用胡營繳獲或就地取材,都為血旗營做到了最好,愣是演繹出了一段軍民魚水情。
借著這份魚水情對全營上下的感染,紀澤適時以歌曲形式,公布了血旗營的新版軍規,其實就是山寨版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這還不算,為了進一步掌控隊伍,並提高精神麵貌,紀澤還在晚間,別有用心的開展了文化學習活動,以馬濤與數名知識女性為口舌,打著教會每名軍卒自身姓名的幌子,可勁鼓吹他那套世外桃源的惑人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