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8章 秋水到訪（二）
陳慶之混在上訪的人群中，裝作不經意地探聽鎮政府有關領導的說法。但是雙方一直談到下午兩點多，都沒有什麽實質性的進展。可憐那些窮苦的老農，餓著肚子在堅持談判，勇氣可嘉。
考慮到李秋水年輕漂亮，很容易引人注意，所以陳慶之早早地就叫她在外邊等候，不要跟著人群去鎮政府上訪，省得到時候出現意外。
最後到了下午四點多時，鎮黨委書記出麵做思想工作，才勉強把老農們給勸走。鎮政府答應，一定會盡早跟開發商協商好，爭取一周內就拆遷補償盡快達成協議。至於是貨幣化安置，還是房屋安置，現在還沒有定論，一切都要等到談判的時候再確定。
剛跟老農們告別，迎上了李秋水，但是陳慶之的手機響了，耳邊隨之傳來一聲暴喝。這還是陳慶之第一次聽見市委副秘書長、市委辦公廳主任趙建國大發雷霆。他的聲音就像是有人猛然在你耳旁敲擊銅鑼一般，特別的震耳欲聾，簡直就像是要把心髒給震出來似的。陳慶之很想直接掛斷，但是最終還是忍住了自己的衝動。衝動是魔鬼啊，尤其是對方還是自己的上司，如果掛斷電話，那不是無異於直接挑戰趙建國的權威？
“陳慶之，你小子是不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幹？他媽的讓你去摻和清風鎮老百姓上訪的事情？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是在世包青天，想為民請命？還是說你自認為本事很大，能把這事情給辦的漂漂亮亮的，然後好在辦公廳上上下下上百人麵前出風頭？”
“我警告你，第一，立即馬上現在就給我撤離清風鎮，給我滾回辦公室來。第二，你是政研室的幹部，盡管你的級別跟我一樣，但是我是辦公廳主任，你必須要有服從上級的政治覺悟。以後你下鄉必須走程序簽發，沒有我的批準，你不得擅自外出下鄉，否則視同為曠工，必須接受組織上的嚴肅處理。第三，你年終的獎金……扣一半，這是對你的教訓。不讓你小子出點血，你恐怕是不會記住的。”
趙建國的聲音有些囂張。陳慶之很想跟他爭辯幾句，但是知道他的個性，爭辯隻會讓兩人本來就不算很和諧的關係搞的更僵。
如果一定要跟趙建國對罵，陳慶之想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怎麽上位的，還不是靠著當年溜須拍馬的本事才坐上了辦公廳主任的位置？真是小人得誌，你也隻有在我們這些老實人麵前才能找到當領導的感覺，換做另外一個脾氣火爆的人，恐怕早就把你給狠揍一頓再跟你講道理。也就是遇到了我這樣脾氣好的，要不然我鐵定讓你趙建國在辦公廳的同事麵前下不來台。”
來到相州市委辦公廳，自己似乎一直都處在被打壓、嘲弄的尷尬位置，總是成為大家茶餘飯後的笑柄。再加上這次趙建國歇斯底裏的咆哮，陳慶之心裏憋著一肚子火氣。
好不容易等到比蒼蠅嗡嗡叫還要討厭的聲音消失後，陳慶之皺起了眉頭。李秋水關心地問道：“陳哥，是你的頂頭上司打來電話罵人啦？這人什麽素質啊，我隔著電話都能聽見話筒裏麵傳來的怒吼聲，太不像話了，這樣的人也配當領導？我都替你們幹部隊伍感到悲哀。還有，我覺得很奇怪，你的領導怎麽知道我們跟上訪的老百姓一起在清風鎮政府？”
陳慶之思考了一會，說道：“說不定是清風鎮政府的人認出我來了，但是我也覺得有點納悶，按理說我這樣的職務，一般不會引起人注意啊，又不是縣長書記，誰會認出我來呢？想來想去，我覺得清風鎮黨委書記伍友誼的嫌疑最大。肯定是他不知道怎麽清楚我的身份，然後背著我偷偷跟辦公廳那邊打小報告。這人也真是的，你說你認出我來了，幹嘛不跟我打個招呼，即使我不認識你，但是你也可以主動跟我說話啊。”
陳慶之猜的一點都沒錯，的確是伍友誼打的小報告。但是伍友誼怎麽會認識陳慶之呢？這是因為，他跟趙建國是遠房親戚，這幾年在趙建國的關照下，很快就從一般幹部成長為鄉鎮黨委書記。對於伍友誼來說，好不容易攀上了趙建國這顆大樹，自然會死命地巴結討好他。所以，隻要有時間，他都會去市裏公關，公關的對象當然主要是趙建國。反正他自從擔任鄉長和黨委書記以來，別的權力或許沒有，但是在花錢方麵的權力卻是實打實的，用公家的錢經營自己的人際關係，真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伍友誼去的多了，自然就見過陳慶之，也從趙建國那裏大概知曉了陳慶之的情況，知道這是一個被打入冷宮的人，短期內肯定沒有什麽前途，或許這輩子都完蛋了。
相州雖然沒有明顯的排外思想，但是一個外地人要想在山頭林立的相州市站穩腳跟很難，要再上一層樓就是難上加難了。在伍友誼的心中，已經對陳慶之的前途判了死刑。
剛才在上訪的人群中，因為有十幾號人，他光顧著做群眾的思想工作，卻一時間沒有認出混在人群中的陳慶之，特別是陳慶之的衣服髒兮兮的（在伍友誼看來，肯定是陳慶之故意這麽弄的，目的就是不想引起清風鎮政府方麵人員的注意），很像是普通的農村老百姓，哪裏有幾分幹部的氣質？
待上訪群眾走了之後，伍友誼才回想起有一個熟悉的身影，隻是大腦一時間短路，想了好一會才辨認出應該是陳慶之，於是趕緊打了一個電話給趙建國。他一個正科級當然是對付不了正處級幹部，但趙建國可以啊。借這個機會可以在趙建國麵前打個小報告，算是討好他，並且正好也給了趙建國訓斥陳慶之的機會。
看見陳慶之在琢磨事情，李秋水沒有打擾他，而是選擇跟他肩並肩行走在大街上。大概琢磨了一下，陳慶之說道：“算了，我們回市裏吧。你這幾天想怎麽安排？是要我陪你出去轉轉，還是跟著我外出搞調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