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2章 親情（三）

  做人的道理，包括為官的準則，陳禮平從小就在姐弟倆麵前念叨著，所以陳慶之有些不耐煩地道：“記得記得，早就倒背如流了，老爸說的那些為人處世的道理，已經全部鐫刻在我的骨子裏麵，我就是化成灰都不會忘記。”


  陳禮平道：“記得就好，但是別說什麽化成灰的話，聽著就讓人不舒服。”


  陳禮平是無神論者，從小就不相信鬼神之論，但是自從摔傷了，從鬼門關前溜達了一圈後，心態似乎有些變化，好像變得有點信風水了，一些忌諱的話語也幾乎很少從他嘴裏冒出來。比如這次就是，“化成灰”對陳禮平來說顯然是一句忌諱話。


  隨後，陳慶之不顧耳朵微微疼痛，緊接著又跟老丈人通了電話。他們似乎也還不知曉嚴小月的事情，幸好是在省城發生的事情，要是就在嵐州，估計家裏的七大姑八大姨早就知道啦。陳慶之也沒有想好怎麽跟他們說，所以打定主意好事先瞞著吧。什麽時候想好了說辭，什麽時候再來做老兩口的思想工作。


  九點半，心情忐忑的陳慶之開上車，按照宋雨城提供的消息，來到了嚴小月被關押審訊的地方。到了地方後，早有人在那裏等著，把陳慶之迎進了審訊室。


  看見陳慶之出現在自己的麵前，嚴小月在感到意外、震驚的同時，繼而落下了眼淚，說不清是悔恨，還是心酸，又或者是懊惱自責。


  看見結發妻子落淚的樣子，陳慶之鼻子一酸，淚珠在自己的眼眶裏麵直打轉，哽咽地說道：“小月，你還好吧？在裏麵的這些日子有沒有受苦？”


  一串串的淚珠灑落下來，像是掉線珍珠一般，嚴小月一時間難以控製自己的情緒，一度無法發聲。


  看見她這個樣子，陳慶之很是心疼，隔著鐵欄杆伸出了雙手，想握住她的雙手，傳遞一些自己的溫暖過去。但是他的動作很快就被旁邊的幹部給製止了，陳慶之隻得收回了雙手，但是卻沒有完全收回，而是盡量靠近嚴小月，嚴小月也探出了自己的雙手，兩人的手隔著一小段距離，遙遙地相對著，就像是不能相會的牽牛織女星星。


  陳慶之安撫道：“小月，我是托了人想辦法才能給見到你，時間有限，要不了多久我就要走。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嚴小月哽咽地說道：“慶之，是我對不起你，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抵擋住金錢的誘惑，違反了黨紀國法，也連累了你，我聽說了，你也接受了好幾天的調查。我……我不求你原諒我，隻是希望你能盡快忘記我，如果你早一點忘記我，或許我心裏麵的內疚就會減輕一點。”


  陳慶之歎了口氣，說道：“小月，你知道嗎，去年結婚的時候，我在大紅蠟燭麵前許了心願，這輩子一定要跟你白頭到老，到時候兒孫滿堂，享受天倫之樂。你為什麽這麽傻呢，有什麽事情可以告訴我啊。你收了別人的錢，如果心裏不安，你可以告訴我，我一定會勸你把錢上交到紀委的廉政賬戶，或者捐出去，這樣你不是沒有事情了嗎？我知道，你收錢肯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或者理由，但是收了錢，不代表你就一定要放在自己身上啊。”


  被陳慶之這麽一說，嚴小月哭的更厲害。看見妻子梨花帶雨的樣子，陳慶之心裏感到一陣絞痛，說不清楚是什麽情緒。


  嚴小月悔恨地說道：“當時第一次收錢的時候，我心裏怕的要命，但是又怕會連累你，所以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而是選擇一個人默默承受這種煎熬。後麵我看沒有什麽事情發生，慢慢地就變得心安理得了。我好恨自己，恨自己沒有抵擋住誘惑，還沒有給你生一個小孩。我不知道自己要判幾年，但是我問了紀委的同誌，說是少則七八年，多則十來年。等到我出獄後，都是40幾歲的人了，那個時候肯定是沒人要啦。慶之，咱們.……還是離婚吧。”


  陳慶之愣了一下，說道：“離婚？你為什麽想到要離婚？你要主動配合紀委接受調查，爭取能寬大處理，我在外邊等你回家。”


  嚴小月哭著說道：“已經回不去了，我受賄的數額那麽大，肯定是要判刑，即使從輕處理，那也要七八年，七八年後都已經人老珠黃了。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有了孩子，或許我會很渴望你在外邊等我出來，也會很霸道地叫你不能背著我在外邊找女人，但是現在這樣的情況，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又怎麽敢奢求你能夠等我呢！而且我知道，你爸媽一直在催著我們要孩子，所以你還是找過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孩子吧。”


  陳慶之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嚴小月說的很對，如果她要在監獄裏麵待上十年八年的，那麽自己肯定不可能會等她，雖然自己沒什麽傳宗接代的思想，但是不可能不顧及父母的感受，還是要盡早生個孩子。這幾天，生兒育女的想法一直在陳慶之的腦海中盤旋。父母，還有姐姐，以及晏國慶等人都在給自己傳達這樣一種觀念：自己年紀不小了，應該要考慮生小孩的問題。生孩子這個話題，猶如一座大山壓在陳慶之的心口，令他有點喘不過氣來。現在，直接跟嚴小月麵對麵溝通交流，肯定更沒法回避這個現實問題。


  陳慶之盡量以平和的情緒說道：“小月，生兒育女的確是我們這個年紀的重要任務。我再等等吧，現在叫我離婚，不管怎麽樣，都覺得對你是殘忍的，我有點下不了手。所以我需要時間冷靜一下，也等待你的判決結果。如果確實刑期很長，再考慮我們兩人之間的問題吧。”


  嚴小月擦了擦眼淚，說道：“慶之，謝謝你，是我沒有好好珍惜你，辜負了你對我的信任。如果還有下輩子，我想繼續做你的新娘。下輩子，我就守著你過日子，一定不會幹傻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