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醫女濟世（8）
沈珩睡醒，發現自己又換地方了，居然一點都沒意外。眼珠四下一轉，發現娘親正在給一個長得很好看的但是病懨懨的人號脈，診過脈還開始聊了起來，便揉揉眼睛爬起來，喊了一聲爹爹。聲音不大，但是沈離聽到，一下子便止住談話，走到他身邊，替他理了理衣服，撫平頭上的一撮呆毛，然後倒給他半盞溫水。
“爹爹，你在給人看病嗎？”沈珩仰著小臉問。見沈離點頭便道，“那爹爹去忙，珩兒自己照顧自己。”
沈離應下，便回到桌邊，繼續同太子討論病情。全程見了這母子倆旁若無人模樣的太子很是好奇，第一次見到小孩子被帶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不哭不鬧，第一次有人在同他講話的時候撂下他去看孩子，第一次有人這麽，這麽不把他當回事兒……
看著太子有些神思不屬，沈離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他，仿佛在問，你有事兒？太子啞然，收回心思，繼續說話。
“你是舊病未去又添新病，兼之中毒日久深入骨髓而已。”沈離說道。
太子……神特麽的而已，毒素都深入骨髓了，還而已。
“要治嗎？”沈離仿若不覺的開口，好像麵對一個吃多了的病人要不要開點消食藥一樣的自然。
太子深深的吐了兩口氣，安慰自己，醫術能登峰造極的人必定不是尋常人。如此之後，方才開口，“勞煩沈公子了。隻是不知，要怎麽治？而在下，還有多長時間。”
“先治病，止住你髒腑衰竭之勢，然後要泡藥浴配合針法拔出你體內的毒素，前前後後大概三個月能痊愈。至於你的壽命，如果不自殺的話，大概可到古稀之年。”沈離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隻是耗費的藥材會很多，不過你應該用得起吧？”
沈離最後一句話的尾音上揚，竟是有點遲疑的樣子，讓太子很是哭笑不得。就算再不受寵，他堂堂一國太子，也不會連些藥材都用不起。“沈公子隻管放手去治，些許藥材，我還用的起。”至於壽命，能到古稀之年，那他豈不是還有將近五十年的時間？
“那便好，我也不想治人治到一半就……”沈離沒說完，似乎覺得不太合適，便又拿起紙筆邊寫邊說，“所需藥材和工具特殊，我現在列張單子，等人準備全了，便可以開始治療。”
看著沈離單子越寫越長，太子莫名覺得有些寒冷。
寫完單子遞了過去，沈離看向在大殿裏背著小手溜溜達達醒神兒的兒子，喊了一聲，“珩兒，拿上你的披風，準備回家了。”
“沈公子，”見她要離開，太子匆匆攔阻，“在下病情特殊，可否勞煩沈公子在我府上小住幾日？一應吃穿用度隻管吩咐人去辦，日後必當重謝。”
看著沈珩抱著披風顛顛跑過來，沈離擰眉，在太子的擔憂中終於還是鬆口了，“也罷，那便差人去我家送個信。”
太子應下，送信自然是應該的，隻是又聽到了沈離的後半句，“告訴吳媽他們，家裏給中秋節準備的肉食菜蔬散濟一些出去，他們隻有兩個人，肯定吃不完，莫要浪費了。”
太子……他好歹一國太子戳在這兒，合著這位擔心的是家裏菜蔬會浪費。太祖皇帝讓他找的這個人，真的靠譜嗎？
很快，太子就覺得沈離的舉動沒錯，想來她家裏一定是準備了不少的食物，浪費確實不對。如此思慮是因為他們東宮或者說整個皇族待客第一次讓客人沒吃飽。
東宮太子的飲食自然不差，隻是因為太子長期臥病，所以偏清淡些。沈離是太子的貴客，待遇更好。加上帶了個孩子，新任太監總管便特意按照太子份例的雙倍準備了餐食。
隻是很快，在一旁伺候用餐的大宮女就發現，菜色飛快減少，完全停不下來的架勢。她連忙走到門口悄悄吩咐小宮女去添菜，待她走回來的時候，就看到，桌上除了兩樣許是不愛吃的剩了些，別的盤子都空了，那位斯斯文文的沈大夫還仰著頭一臉天真的問她，“這位姐姐，這前菜雖然美味卻是少了些，煩請主菜多上些肉食。”
大宮女……
聽到太監總管說那位沈公子食欲頗佳，吃掉了足足五人份的食物時，太子詫異了一瞬，很快又自我安慰起來，畢竟神醫，大概凡俗的食物能量太少，她隻能以量取勝。
哪怕纏綿病榻，太子能活到如今實力自然是不會差。是以一應用具在三日內全都準備齊全。沈離讓太子坐在浴桶中，一麵熏蒸一麵往裏不斷添加各種藥材，眼見著淺綠色的藥液變成墨綠色，沈離將一枚係統出品的最低級的解毒丹藥喂給太子服下。
這不是她摳門，舍不得積分。隻是在這個小世界靈力稀薄，能夠允許購買的最高等級的丹藥也就這樣了。能清除體內大部分毒素，讓人恢複的七七八八，反正死不了了，然後自己慢慢養著去吧。
隨著體內傳來陣陣的酸麻脹痛，太子殿下幾乎要喊出聲來。幸而他極要麵子，嘴裏又被沈離眼疾手快的塞了一卷布帛，嗯，發不出聲音了。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隻是去一旁看了看安睡的兒子沒被打擾，才繼續回來。
一個時辰過去，太子接近脫力。沈離看到桶裏的藥液顏色改變，甚至還發出了淡淡的腥臭味。知曉大部分毒素排出，便喊了人進來，讓他們去給太子沐浴更衣，灌下已經備好的補湯。
次日一早，沈離母子的餐桌比以往更豐富了幾分，單是糕點就有十幾樣，還不算各種葷素小菜、美味湯羹。
王侍郎來的時候，太子斜倚在榻上，看起來更加單薄了幾分。但稍微留意便能發現，太子原本臉色中透出的清灰色已經不見，現在隻是幾分慘淡的白，看著雖然不健康，卻沒了之前的瀕死之象。
“殿下病體可是好轉了？”王侍郎驚喜一場，這才幾天，太子身體已經有了如此起色。
“多虧了神醫。”太子此時已經對太祖托夢深信不疑，更是對沈離的醫術佩服之至。短短幾天就能讓他如同脫胎換骨一般，有如此醫術，一些小癖好，比如喜歡男扮女裝女扮男裝的，把兒子帶在身邊片刻不離的，還有非常能吃……這些當然算不得什麽。神醫麽，自然不同凡人。
王侍郎帶來的消息不算好，卻也不難辦。
哪怕東宮整治的如同鐵桶一般，現在終日裏有個女童晃來晃去，東宮負責采買的人又添了許多玩具以及幼童用得著的東西，沈珩住在東宮的事兒還是還教人知道了。然後宮中謠言四起，說太子早年行為放蕩，在外留有血脈。如今身子不行了，便接了那女童進宮教養。
對此，在皇帝的心腹大太監前來詢問時，已經開始治療身體逐漸好轉的太子殿下躺在病床上蒼白著臉色喘著氣神色悲傷的表示，這女童與他有緣，如今自己時日無多，享受一下有孩子承歡膝下的樂趣。若是日後去了，便給這女童請個郡主封號，好歹有個守靈的雲雲。
聽著太子如此“心如死灰”，大太監滿意的離開了。
不到一個時辰，冊封太子庶女為莊靜郡主的聖旨發了下來。端莊文雅、恭默守靜，一聽就是守靈的好人選。
那聖旨的未盡之意，誰都明白：你不是想日後去了給這女童討要郡主封號嗎，現在我就封郡主，所以你早點去吧。
太子看著聖旨，眼中最後的一絲溫情也消失殆盡。竟然，所有人都盼著他早死嗎？那更好，他偏不能遂了他們的意。心中一陣激蕩，直到神醫的目光在他臉上凝視許久，終於反應過來。額，還有個問題要解決，畢竟是神醫的兒子，封個郡主算怎麽回事兒。
“我與令郎也算有緣，不如真個收他做義子如何？”太子想著，自己的誠意總算足夠了吧，堂堂東宮太子收義子，恐怕天下九成九的人都要搶著來。
“今天天色不錯，晚餐適合吃烤乳豬。”沈離假裝沒聽見，開始認真的說起接下來要準備的藥材。
太子無奈，又是被無視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