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呢?
殘酷或許就是這樣的。明明這個不是他愛的人,明明他恨她恨得要死,可是偏偏是她用性命救了自己。還有比這個更讓人難以理解的事情麽?
依瞳的眼底隻有一片靡紅,妖冶地詭異。她還記得,她第一次殺人的時候那顏色就是這樣的,她還記得當顏洛夕死在她麵前的時候,那顏色是這樣的。在她的一生當中,似乎鮮血占據了太多太多。她的身體也逐漸顫抖起來。藍宥言站在她身後,看著她的背影就像身處洪荒世界裏,那般的悲涼。他上前輕輕擁住依瞳:“我們走吧。”
他不忍心看著依瞳一個人在黑暗的世界獨自行走,如果不能把她帶進這邊的世界,那麽他寧願陪著她一起下地獄。
顏洛辰就這樣呆呆地站著,直到警察過來都沒有開口說過話。
“顏少爺,您能詳細說一下在這裏發生的情況麽?”一個警察拿著記錄本例行公事地問道。
顏洛辰看都沒有看他一眼,仿佛身邊的人都不存在一樣。
“顏少爺?”年輕的警察見顏洛辰愣怔的模樣,開口叫道,得不到反應之後,愈加地放肆,直接拿手在他麵前晃了晃,“顏少爺,您沒事吧?”
終於,顏洛辰有了反應,暗綠的眸子看了警察一眼,緩緩地吐出一個字:“滾。”隻一個音節,就讓那個警察周身寒冷,狠狠地打了個寒戰。
警察知道顏洛辰不好惹,也隻能悻悻地往旁邊走去。
他還記得第一次見日高南楓的時候,她紮著高高的馬尾,穿著寬鬆的蝙蝠衫,笑起來眼睛彎彎的,露出一個小虎牙,仿佛是比太陽還要燦爛。她是個生活在陽光下的女孩,可是到底為什麽便變成現在這樣呢?
是什麽讓那個陽光一樣的女孩變成這個模樣?是他吧。顏洛辰苦笑。是他一手將她逼入了愛情的絕境,所以她隻能退到懸崖,最後殊死一搏。如果當初他能夠多用一點心,或許結果就不會這樣了吧。
果然,他是不祥的,是天煞孤星,注定一世孤獨。而他身邊的親人,一個接著一個的死去,就像某一種詛咒一樣。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完結?他不知道。
顏洛辰終於挪動了自己的腳步,往廠房外走去。外麵,陽光明媚,天氣好得不得了,而顏洛辰的心中陰霾逐漸加重,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太陽。
小楓,對不起。
依瞳和藍宥言趕到醫院的時候,慕涼音還在手術室,而徐彥一則一身狼狽地呆坐在手術室外麵。他身上全都是大大小小的傷口,連精致的臉上都多了幾道血口。水藍的眸此時一點光彩都沒有,那雙神采奕奕的丹鳳眼莫名地多了幾分憂愁。
“彥一,涼音怎麽樣?”依瞳抓住徐彥一的手臂,表情焦急。
徐彥一的聲音喑啞,說不出的低迷:“我不知道,從一開始送進去,到現在一點消息都沒有。”
“別急,涼音不會有事的。”依瞳的話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在安慰徐彥一。
“洛辰呢?”徐彥一隻看見他們兩個,覺得奇怪,按道理說,顏洛辰在處理完事情之後,不可能不來醫院的。
依瞳看了藍宥言一眼,輕聲道:“日高南楓死了,他現在可能還在接受警察盤問。”
“日高南楓死了?”徐彥一驚道,“怎麽可能?我離開的時候她還好好的,就算洛辰恨她入骨,也不可能殺了她。”
“她是為了救洛辰死的,具體情況有點複雜。”
“嗬,真是可笑,”徐彥一嘴角一抹嘲諷的笑容,“她害得涼音進醫院,卻救了洛辰,還有比這個更可笑的事情嗎?”
日高南楓把他們三個男人當做玩偶一樣戲弄,到最後卻因為救洛辰而死,這到底是劫還是孽?
終於手術室的門“嘭”地一聲打開,醫生從裏麵一臉疲憊地走出來。依瞳和徐彥一連忙迎上去,一人抓住他的一隻手臂:“醫生,她怎麽樣了?”
醫生歎了口氣,道:“還好送來得及時,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
徐彥一鬆了一口氣,依瞳追問道:“那孩子呢?”
“送進來的時候病人已經大出血,孩子在那個時候已經保不住了。她後背受的力道實在是太大,再加上驚嚇過度,能夠把大人救回來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徐彥一聽得有些愣怔:“你是說,孩子沒有了?”
“節哀順變。”醫生像複讀機一樣地報出四個字,就走進了休息室。
依瞳幾乎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她的手腳冰涼,身體僵硬,好像身處冰天雪地,而當她看見被推出來的還在昏迷之中的慕涼音時,原本就已經搖搖欲墜的城堡忽然就多了一塊重重的轉頭,於是千瘡百孔的城池在頃刻之間土崩瓦解。
在眼睛閉上之前,她隻來得及聽見藍宥言叫她的名字,還有徐彥一焦慮的臉。
如果就這樣睡過去該有多好。如果就這樣睡過去,那麽什麽都可以不用再想了。
生活如此殘忍,她再也不想抗爭下去。
Z城這一天的陽光都很好,照在人的身上暖暖的,總是會讓人會不自覺地眯起眼睛,而那些陽光在配上醫院獨有的白色,將一個充滿了壓抑氣氛的地方生生映照成了天堂。
*抱歉,更晚了,晚上還有一更,保證兌現一天兩更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