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才是恨著我吧
顏天榮的眼仿佛能射出寒刀,刺穿顏洛辰堅硬的防備。在聽見這句話之後,顏洛辰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雙手交握,指甲狠狠地嵌進肉裏。
依瞳擔心地看著顏洛辰,心忽然就狠狠地疼起來。這麽些年來,她隻知道,老爺對洛夕的關懷遠遠超過對洛辰的,可是她從來都不曾想到,洛夕會是顏氏以後的話事人。
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顏氏實在是一個難以下咽的肥肉,很難一個人撐起來,又何況像洛夕那樣灑脫不羈的人?可是在顏天榮眼裏,顏家兩兄妹爭權的戲碼已經上演了麽?
“爸爸,我沒有。”顏洛辰的語氣有著強撐的平靜,就算被自己父親如此看待,他也是一副寵辱不驚的樣子。
“沒有?”顏天榮冷哼一聲,“你別以為在我背後搞的小動作我不知道,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麽花樣!讓開!”顏天榮用拐杖推開顏洛辰,走進了急診室。
徐彥一安慰地拍了拍顏洛辰的肩膀,道:“我去裏麵看看,你不要想太多。”作為一個男人,他知道這個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一個人安靜一下,這樣的一幕絕對不會像讓任何一個人看見。
男人之間最好的安慰就是,安靜地走開,或者痛快地喝酒。
在徐彥一跟著顏天榮進到急診室之後,顏洛辰仿佛用支架撐起的身體忽然就坍塌下來,他癱坐在椅子上,腿上火辣辣地疼痛從傷口處傳遍全身,直直地灌進心髒。無論他告訴自己多少次,那個蒼老的男人早已不是他的父親,可是每一次被他用語言攻擊,他都像第一次受傷一樣。
在堅硬的心也會有缺口,而那些腐蝕心髒的毒液就是從那個缺口源源不斷地輸進來。
“傷口很疼吧,我去向護士拿點藥。”依瞳看著他蒼白的臉色,剛想起身就被顏洛辰抱住。
“依瞳,我什麽都不需要,隻要你在這裏陪陪我就好。”顏洛辰的聲音裏有著平時沒有的軟弱,所有的人都快忘了,這個坐擁顏氏的人,也隻是個二十出頭的男孩,在別人牽手談戀愛的時候,他早已學會商界的生存法則,在合同上簽字。
而此時此刻,顏天榮卻不願將公司交給原本應該繼承的他,寧願讓對生意一竅不通的顏洛夕接手。這樣的偏見對顏洛辰實在不公平。
依瞳看不透,她也不想看透。商界的事向來麻煩,她生性簡單,並不像涉足,可是她從來都不會想到,她以後要麵對的是比商界複雜一百倍的東西。
有人說,如果有時光機,就能看到自己在做完選擇後以後的路,然後再考慮怎麽選擇該有多好。可惜,童話永遠都是童話,不會變成現實。
“洛辰,我雖然不明白老爺在說什麽,但是我知道,他一定對你不信任了,你以後在顏氏還能發號施令麽?”依瞳坐下來,以便讓顏洛辰抱得更舒服一些。
“等他們出來之後我們就進去看小夕。”顏洛辰答非所問,摟著依瞳的手收的更緊了。
依瞳見他並不想回答,也就沒有再說話。她就算再笨,也看得出顏天榮根本不喜歡洛辰,他遲早會把洛辰趕出顏氏,既然她都看得出來,顏洛辰一定早有防備了。
隻是父子相殘,無論誰勝利了,其實都是輸家。這個道理,在商界爭名奪利的人們並不明白。
顏洛夕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當她第一眼看見雪白的天花板,竟然傻笑起來,原來地獄是這樣的,看上去挺幹淨的呢。像她這樣的壞女人,一定是會下地獄吧。
“洛夕,你醒了。”清脆的女生把顏洛夕拉回現實,顏洛夕楞了一會兒,想著聲音怎那麽像依瞳的呢?黑曜石一般的瞳孔微微轉了一下,便看見守在床邊的依瞳,還有——站在窗口背對著她們的顏洛辰。
“我,沒有死?”顏洛夕的大腦清醒了一大半,她一下子坐起來,胃便有些抽痛,喉嚨也很難過。
“你是想死,隻不過我們不肯罷了,”依瞳打趣道,“你知不知道道和閻王爺搶人很難的,你還不知天高地厚地往那邊湊?”
“我……”看見依瞳陽光一般的笑臉,顏洛夕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吐出一個字便說不下去了。
“依瞳,你先出去,我和洛夕有話說。”轉過身的顏洛辰背後明明盛開著陽光,可是他卻仿佛生長在陰影裏,比起依瞳的彩色,他更像是黑白默片,用悲傷刻畫出來的顏色。
待依瞳出去之後,顏洛辰便沒有再開口說過一句話,隻是定定地看著她,仿佛要把她看出洞來。顏洛夕實在是頂不住了,她主動開口道:“你不是有話要說麽?”
“我想聽你的解釋。”顏洛辰的話簡潔明了。
顏洛夕咽了咽口水,感覺嘴巴有點幹,剛想伸手拿水,顏洛辰已經遞給她了,她喝了一口,感覺喉嚨舒服多了,小聲道:“我該說的已經在信上寫明白了。”那些話,讓她親口說出來是根本不可能的,也隻能用文字的方式表達出來。
“就因為信上的原因麽?”顏洛辰淡淡地問,語氣波瀾不驚。
“是。”顏洛夕回答也幹脆。
顏洛辰複又回到窗口邊,陽光在地上投下一片頎長的身影,在逆光中,顏洛夕看不清楚他的臉,隻聽見他輕聲笑了出來:“顏洛夕,其實真正恨著我的是你吧,否則你怎麽想到這麽惡毒的辦法來懲戒我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