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的相遇
徐彥一放下手中的報紙,將身子靠在了椅背上。冰藍色的眼眸像是一方平靜的湖泊,沒有一絲漣漪,可是隻有徐彥一自己知道,他的心,就像是平靜的湖麵裏投入了一顆石子,蕩起了層層的波浪,一圈又一圈,開始無限擴散。
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報紙上清秀的臉龐,上麵寫著“巴黎時尚界的傳奇,莫依瞳華麗回歸”,他的嘴角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呢喃:“依瞳,你終究還是回來了……”
雅致的別墅,依瞳一開門便將鞋子甩到一邊,把自己陷在沙發裏。她討厭那些所謂的舞會,都是一群衣冠楚楚的家夥帶著麵具假意逢迎,可是就算再怎麽討厭,她都要笑臉相迎,寒暄幾句。這就是社會的現實,麵具已經成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依瞳歎了口氣,什麽時候她也變得這樣的虛情假意了呢?是從那一天被人拋棄開始,還是從在巴黎設計學院被人欺負開始?已經記不清了。
脖子後麵突然有一股很暖的體溫傳遞過來,她聞到了男孩子頭發上特有的清香。垮下去的臉一時間又笑容滿麵,不同的是,這次的笑容看上去如沐春風,發自內心。
“小軒,還沒有睡?”語氣中滿是寵溺。
“嗯,”莫哲軒點點頭,清秀的臉龐上有些心疼,“姐,很累麽?”
依瞳搖搖頭,否認:“不累,這是工作。”
“你總是逞強。”莫哲軒責備,依瞳的脾性他很清楚,從來不說累,也不會讓他知道她很辛苦,在巴黎是這樣,回到這裏還是這樣。
“隻要你去彈一首鋼琴曲,我就不累了。”依瞳也不和莫哲軒爭辯,笑道。
莫哲軒聞言,便聽話地走向角落裏的鋼琴,嶄新的琴身在黃色的燈光下泛著冰冷的光,如一把凜冽的刀。
優美的鋼琴曲從少年特有的纖長手指下流瀉,是貝多芬的《月光》。別墅外麵,清冷的月光正滿滿地照進大廳,卸下一地的涼意。
依瞳享受地閉上眼睛,能夠找到小軒,應該是她這輩子最值得慶幸的事。所以有人才說,當上帝把一扇門關上的時候,他會為你開一扇窗。如果當時不是柳惠如,恐怕她這一生都無法找到小軒。
一曲奏罷,門鈴適時地響了。依瞳略微皺一下眉,這個時候,還有誰會來?她剛從巴黎回來,以前的人都已經斷了聯係,會是誰?
莫哲軒剛想起身去開門,便被依瞳按住,她示意他不要動,小時候便開始的訓練讓她比常人更加敏銳和縝密,她曾經有不光彩的過去,被人追殺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孤身一人的時候了無牽掛,但是現在有了小軒,她就要為他的安全考慮。
依瞳屏住呼吸,在打開門的一瞬間,卻突然愣住了。
門外,徐彥一無敵的笑臉綻放地比白天的太陽更加燦爛,月牙似的眼睛眯成一條線,柔軟的黑色頭發發出特有的光澤。
他的聲音一如往常的輕柔:“莫依瞳,好久不見。”然後猛地抱住了眼前這個瘦弱的女孩,緊緊地,把頭埋進了她發間,有些哽咽:“依瞳,我很想你。”
依瞳,我很想你。這句話,他練了千萬遍,就隻為在見到她的在這一天說出口,隻是沒想到,他居然不爭氣地難過了。
依瞳呆愣片刻,輕輕環住了徐彥一,輕聲道:“彥一,我也很想你。”
是真的,很想你,隻不過不是你那種程度的想念。
並肩坐在沙發上,徐彥一有些局促,身邊都是依瞳的味道,讓他的每一個神經細胞都緊張起來。莫哲軒回了房間,他知道姐姐這個時候還沒有準備好讓他知道她的所有過往,這需要時間。因此,大廳裏隻剩下莫依瞳和徐彥一兩個人,時間忽然間過得很漫長。
依瞳反而顯得有些放鬆,她開口,率先打破了沉默:“這些年,你還好麽?”
徐彥一側過頭,盯著依瞳,眼睛裏那一片藍色的湖泊蕩起漣漪:“不好,這五年,我為了找你,幾乎沒有睡好覺。”
依瞳沒有想到他會如此直白地回答,眼神閃爍了幾下,低下頭,輕聲道:“對不起,彥一,原諒我的不辭而別。那個時候,我沒有選擇。”
“因為你以為你當時的選擇隻有洛辰,可是……”
“彥一,能不能不要提他,”依瞳打斷彥一,聲音不大,卻還是讓人沒辦法抗拒,“我和他已經沒有一點關係了。”
徐彥一聞言低聲笑了幾下,好看的臉上滿是落寞:“依瞳,你始終都忘不了他。”
“過去了的沒有必要再提,這無關忘記與否。”依瞳不著痕跡地辯解。
“你還是一如既往地自欺欺人。”徐彥一調侃。認識她那麽久,她始終都是那個傻得有點冒煙的丫頭,但是徐彥一忘記了一點,在他眼前的這個莫依瞳已經不再是五年前的那個人,而是作為盛世公司中國分公司總經理兼設計師,是巴黎時尚界的一個傳奇。
依瞳笑笑,沒有接話,於是空氣又陷入了難以呼吸的沉默。尷尬橫行,沉默肆虐。徐彥一剛想開口說些什麽,門鈴再一次響了。依瞳有些自嘲地說了一句:“今晚可真熱鬧。”
又一次,在打開門的一瞬間,依瞳愣住了,她看著眼前氣喘籲籲的男子,額發還帶著汗珠,俊美的臉龐因為喘息而顯得微紅,像極了古代小說裏唇紅齒白的書生模樣。依瞳在回過神的那一霎那,下意識地想要關門,沒想到顏洛辰更快一步地將門強硬地打開,他抓住依瞳的手,那麽用力地盯著她,仿佛想要把她看穿,他的聲音低沉,帶著少許的咬牙切齒:“莫依瞳,你告訴我,當初為什麽會莫名其妙地失蹤?!”
五年,依瞳原本以為五年很長,長到應該可以忘記顏洛辰這個人,但是所有的努力在看見他的那一瞬間崩塌,她幾乎都分不清,她現在惶恐地想要逃離是因為愛,還是因為恨。
記憶鋪天蓋地而來,所有的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