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八十八章：堂邑之戰十七
在大唐的時代，作戰的戰旗是有講究的，每一麵旗幟代表著一位將領。除了唐旗和軍旗之外，一般旅帥以上都可以亮出自己的小旗。
然而在今天的戰場上，白嗣深看到的是無數麵奇形怪狀的旗子，它們分別寫著類似百家姓一樣的，各種姓氏的旗子。
“嘁！這是想嚇唬我嗎？唐軍哪有這麽多軍隊。”白嗣深對唐軍陣地上出現的旗海嗤之以鼻。
“將軍，唐軍陣線快撐不住了，最多再有一炷香時間，必然潰敗。”參事用一種獻媚的口吻說。
“那是當然。我用兩千精銳打他一千老弱殘兵，傳出去都丟人。這要是再打不過，還不如早點回家當娘…”白嗣深最後一個‘們’字還沒說出口，就直接驚掉了下巴。
此時的戰場並沒有出現反轉，然而令白嗣深驚訝的卻是另外一種情況：隻見遠遠的，從堂邑城的南麵，飄過來一杆大大的‘顏’字旗。細看之下，那‘顏’字旗的後麵，居然跟著十數杆小‘顏’字旗，再後麵就是寫著各種姓氏的將領旗。
這些旗幟明顯和戰場上的李萼他們的旗幟不同，它們有標準的旗杆，幹淨的旗麵，迎風飄揚著的姿態。
“援…援兵來了。”白嗣深嚇得說不出話來。
“我們的援兵來了？”參事一個勁地扭頭朝後看，他以為身後來了他們的援軍。
“笨蛋，是唐軍的援軍來了。”白嗣深狠狠地扇了參事一巴掌，眼睛死死地盯著南麵。
眾人尋聲看過去，隻見隱約的屋舍之間，一隊唐軍正縱馬搖旗從南麵殺過來，先是旗尖飄過屋頂，緊接著旗麵越來越大，然後呐喊聲也漸漸可聞。
“完了，顏老賊把他的老底都派出來了。”白嗣深感到眼前一黑。
為什麽白嗣深會認為顏真卿把老底而派出來了呢？皆因為顏氏一門也算是大戶。
雖然顏氏不能和五姓七望相比，可是顏家在臨沂等地也是望族，怎麽說也是孔門弟子，光是常山一戰，顏氏一門就被砍了幾十顆腦袋。這筆賬臨沂顏氏會不記恨？
如果此時顏氏真的掏出老底複仇，那此刻過來增援的就不會隻是幾百人，起碼幾千。幾千人投入到眼前的戰場上，後果如何，白嗣深想都能想的到。
“殺啊！”短短時間，那一片戰旗已經殺到了眼前。
隻見一位女將縱身躍馬，揮舞著長劍領頭廝殺了過來，她英姿颯爽的姿態，足以震懾膽小的士兵。那女將快劍一戳，兩名傻傻的叛軍士兵居然被長劍串了一個對穿，嚇得其他叛軍士兵趕緊避讓。
“她…她是何人？”白嗣深臉色蒼白，因為他看到了那女將的身後，正不斷有唐軍從城內的房前屋後街巷中衝出。
“啟稟白將軍，她叫顏如玉，是顏杲卿的嫡女、顏真卿的侄女。”王懷仁站在白嗣深的身邊，用極微小的聲音回答。
“快鳴鑼，快鳴鑼。”白嗣深一聽王懷仁的話，趕緊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將軍，為何要鳴鑼？”參事追問。
“顏老賊連女人都派出來了，可見唐軍的援軍不少。”白嗣深連忙回答。
“當當當~”從叛軍的身後，忽然傳來了一連串鑼響，聲音又脆又亮。
正所謂‘聞鼓前進，鳴金收兵’，鑼聲一響就意味著趕緊撤退。這是古代戰場的法則，聞鼓前進慢了，最多就是沒有了軍功；可是如果聽到鑼聲跑慢了，那可意味著小命不保。但凡是有點戰場常識的，誰不曉得這個道理？
白嗣深的鑼聲響得實在是太及時了，意味此刻的戰場上，黑旗軍實在是撐不住了，基本上到了瓦解的邊緣了。
可是就是這麽一陣鑼，原本殺得起勁的叛軍，扭頭就跑。他們不光跑，而且還丟盔棄甲地跑。尤其是有些自認為能打的士兵，扭轉脖子還朝戰場瞅了一眼，當看到滿眼旗幟的時候，心中基本已經猜出了退兵的理由。
“快跑啊，唐軍援軍殺過來了。”眾叛軍一邊撤退一邊大喊。
“媽呀！唐軍援軍來了。”這聲音一傳十十傳百，傳得整個堂邑城都知曉了。
轉眼之間，叛軍陣地上的敵人就跑了一個幹淨，就連身在陣地後的白嗣深等人，也都被人簇擁著一口氣跑向了西門。此時此刻，隻有跑出堂邑城才有保命的可能，大多數叛軍都是這麽想的。
黑旗軍眼看著叛軍撤離，壓根就沒力氣追趕，大部分人就地一倒，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李萼眼瞅著顏如玉縱馬來到了身邊，可就是沒有力氣追趕敵軍。
“你怎麽來了？”李萼臉色煞白，有氣無力地問顏如玉。
“你怎麽這麽廢物，累得連刀都握不住了？”顏如玉鄙夷地看著李萼。
“廢話。我們都廝殺了半個時辰了，你當我是老黃牛啊。”李萼沒好氣地說。
“趕緊點，把你的人叫起來追擊，不然等敵人再殺過來就晚了。”顏如玉騎在馬上催促。
“你不是帶援軍來了嘛，敵人還會殺回來？”李萼反問。
“屁話。我隻帶了不帶一百人，還都是原來城裏的守軍。”顏如玉回答。
“啥？你一個援軍都沒帶？”李萼噌地一下站直了身子。
“我哪兒有援兵帶？”顏如玉白了李萼一眼。
“那這些旗子…”李萼指著滿眼的旗子問。
“我寫的，紙貼上去的。”顏如玉驕傲地說：“怎麽樣，功底還可以吧？”
“可以個屁。”李萼懟了一句之後，轉身對著李武說：“趕緊把他們都叫起來，就算累死，也要把敵人給我攆出城去。”
李萼下完軍令，三兩步又奔到了戰鼓的旁邊，拿起槌子就敲。
‘嗵嗵嗵嗵…’這一回唐軍的戰鼓再也不帶節奏了，轉而變得急促又緊張。隨著鼓聲的響起，本來已經到底的唐軍，在眾多旗幟的簇擁下，又加入了追擊的陣形。
士氣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當你心中的希望被重新點燃之後，所有的潛力會被重新激發，再來一次。當下的黑旗軍就是如此，當大夥看著叛軍潰敗，轉而又有戰鼓響起的時候，心中那種勝利的渴望就徹底被點燃了。
“殺叛軍啊！”唐軍的呐喊聲此起彼伏，響徹了堂邑城。
這個時候，原本那些躲在家裏不敢出門的百姓，在煎熬了大半天之後也聽到了唐軍反攻的呐喊，他們紛紛打開家門，加入到了唐軍呐喊的陣列。
“快，快跑。”白嗣深本來有點懷疑唐軍援軍的數量的，可是聽得滿城的呐喊，嚇得趕緊催促。
“唐軍真的來了很多援軍。”這是當下被叛軍明確了的事。
所以，當還有一千多叛軍被人攆出堂邑西門之後，他們還在幸災樂禍自己已經逃出升天。戰場的氣氛是會傳染的，尤其是觀戰了整場戰鬥的堂邑城東邊的叛軍。
“你聽，西麵敗了。”有士兵豎起了耳朵，指著西門方向說話。
“不可能。”一名叛軍回答。
“你仔細聽，廝殺的聲音正在朝西門而去。”對方又重新說。
果然，原本很近的廝殺聲，居然漸漸向城西門靠近。這意味著什麽？當然是意味著唐軍的勝利，否則怎麽會越來越向西了。
“快，快逃。”有心思活絡的叛軍士兵立刻警覺起來。
“從哪兒逃，怎麽逃啊？”有人追問。
“城北。”對方回答。
“為什麽啊？”那人追問。
“笨蛋，你沒聽到喊殺聲是從南麵過來的嗎？這說明唐軍的援軍是從城南進來的，已經殺到城西了。”對方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