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十一章：黑衣夜襲金美樓
金美樓是堂邑城內唯一的一處妓館，也是城內最熱鬧的地方。
按說今日城內戒嚴，金美樓是不應該接客的，可是夜已很深，這金美樓依然燈火通明，有一小隊唐軍守著大門，歪七斜八地靠著金美樓的台階上。有些士兵已經找了角落睡著了，有些士兵還兩兩湊在一起，閑聊著。
“頭，你說這樓裏麵住的是什麽人，都折騰了一晚上了，咋還不消停呢？”一個尖嘴猴腮樣子的士兵攏著袖子，抱著長槍，貪婪地伸長了脖子，瞅了一眼金美樓問。
“聽說是兩個北麵來的人。”旁邊一個士兵回答。
‘北麵的人’是朝廷軍隊裏士兵對叛軍的稱呼。仗已經打了好幾個月了，絲毫未見朝廷有能打扮叛軍的跡象，加上河北局勢進一步的惡化，很多州郡的軍隊軍心開始動搖了。尤其是早先參加過叛軍，後來又反正過來的士兵，在這些人的口中，‘叛軍’這個詞已經漸漸地淡化，轉而變成了‘北麵的人’來稱呼他們。
“北麵的？這麽說咱們又要換旗子了？”士兵甲反問。
“這有什麽稀奇的，咱們又不是第一次換旗子了。你忘了之前在東武城縣那個李欽校尉了？”士兵乙說。
“對了，我咱們忘記這茬兒了，咱們之前就是北麵的兵。”士兵甲說。
“當北麵的兵其實也挺好，可以到處搶錢。”士兵乙說。
“唯一不好的，就是別遇上李萼那個殺神，不然腦袋掉得快。”士兵甲擔憂地說。
“放心，咱們現在在堂邑，這裏屬博州管，和清河不是一個地方。”士兵乙安慰說。
“可是萬一碰上他了呢？”士兵甲說。
“那就…扔了兵器，趕緊跑…”士兵原本一本正經地說話，突然見到從街角陰影處走過來三個人影，便趕緊嗬斥：“站住，你們是什麽人？”
“諸位軍爺難道沒看出來，我們是送宵夜的嗎？”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從對麵傳來。
“送宵夜？”士兵乙站起身來，收緊了瞳孔，借著微弱的燈光仔細看了過去。
隻見過來的三個人都穿著黑色的鬥篷，把頭臉都蓋得嚴嚴實實的。他們手裏提著三個小食盒，走路卻十分輕快，不一會就走到了大門口。
“金美樓裏麵有庖廚，要你們送什麽宵夜？”士兵甲見士兵乙沒有說話，便自顧自聰明了一回。
“對啊！這裏麵什麽吃的沒有，要什麽宵夜？”士兵乙也反應過來了。
“這宵夜是送給你們的。”說話間，那三個黑衣人已經走到了二人的跟前。
“給我…”士兵乙本想去揭開食盒的蓋。
正當他靠前準備伸手的時候，對方遮麵的鬥篷忽然掀起，微光之下，一張白淨的臉龐正好出現在他的麵前。這個時候，三個黑衣人中的另一個，已經躥到了士兵乙的身後。
“李…李萼。”士兵乙嚇得臉色煞白，一時間都忘記了自己還有兩隻手按著刀把在。
“別喊，我們就不殺人。”李萼用力按住了對方的手腕，用低沉的聲音威脅說：“你不動，我不動；你若動手，取你狗命。”
“是是是。我不動，我不動。”士兵已嚇得渾身哆嗦，哪裏真敢動刀子。
“乖，這樣才對。你也就一條命，丟了多可惜，對不？”李萼見對方握刀的手鬆開了，便解下對方的刀，抽出半尺，架在對方的脖頸上笑著說。
“小…小心，這刀剛磨過…”士兵乙感到脖頸一陣冰涼，嚇得差點尿了褲子。
“馬遂，外麵的人就教給你了。隻要有人敢動，你就宰了這小子。”李萼輕輕把刀把一抬，刀子在空中劃了一條大弧線，穩穩地被馬遂借助。
“放心吧，馬謀也是自幼習武之人，還不至於手無縛雞之力。”馬遂握緊了刀把，從後麵重新架住了士兵乙的脖子，稍微顯得有些緊張。
輕輕地推開金美樓的大門，首先映入眼簾的，隻是一座空蕩蕩的、亮堂堂的大堂。一陣絲竹聲幽幽地傳來，李萼稍微掃視了一遍周圍，快速向大堂的後門移動。
顏如玉見李萼跑的很快，也追著李萼的背影就要鑽進後門，卻不料那李萼掀起門簾看了一眼之後，猛地後退。
“咦…太嚇人了。”李萼趕緊把簾布蓋上，用一種驚奇的口吻小聲說。
“怎麽了？裏麵出什麽事了？”顏如玉好奇，不管不顧地湊了過去。
“你不能看，裏麵好嚇人的。”李萼攔住了顏如玉說。
“走開，老娘什麽血腥的場麵沒見…呀！”顏如玉一邊嘴強一邊掀門簾，隻朝裏看了一眼，就趕緊鬆手，兩隻手掌緊緊地捂住了雙眼：“羞死人了，不要臉。”
“別怪我沒提醒你。”李萼怪笑。
“我去殺了他們。”顏如玉憤慨，伸手就拔劍。
“等會，免得誤傷無辜。”李萼攔住了顏如玉說：“看清楚了再動手。”
“這怎麽動手嘛！”顏如玉跺著腳問。
“非禮勿視。”李萼回了一句，重新掀起門簾就閃身進屋。
幸好是裏屋的樂聲掩蓋了外麵的響動，居然無一人注意有了陌生人進去，估計還以為是這金美樓的奴婢。
隻見裏屋內燈光昏暗，一片赤裸。或許是整個金美樓裏的女子都被人叫到了這裏，寬敞的花廳圍坐了一圈女子，中間空場上不斷扭動著一些女子…不管是吹簫的，拉弦的，還是敲鼓的，而且全都一絲不掛的。
唯有一股濃鬱的血腥味，摻雜在這間花廳內，混合著各種殘羹剩菜以及嘔吐的酒味，難聞之極。
“哈哈哈哈…”
有兩個梳著契丹發髻，也是光著身子的粗魯漢子，正被一群女人環繞著，醉眼迷離地放肆大笑。他們已經深醉，根本就沒有抬眼看一眼周圍的人群，隻是自顧自地享受著。
“耶耶，這中原人根本不懂女人，放著美麗的女子不要，居然娶這麽瘦弱的女人做妻子。”年輕的契丹男子摟著兩個女人，正在和老年契丹男子對話。
“不，耶律頦領，你還年輕，還不懂女人的不同。以你耶耶我對中原人的了解，越是地位高的貴人，越是喜歡這種嬌小的女人。那王懷仁能舍得把自己的小妾送給我們，說明他已經鐵了心要投靠我們了，不然不會這樣做。”耶律毗牒說。
“不是說長安城裏都喜歡肥胖的女人嗎？”耶律頦領反問。
“那隻是皇帝老兒一個人的愛好，而漢人們的大戶人家，隻喜歡年齡小的女人。十五歲的女子需婚，不嬌小嗎？”耶律毗牒說。
“耶耶的意思是說，那個女子是這裏最好的女人了？”耶律頦領抬起手，指了指旁邊。
順著耶律頦領的手指，接著昏暗的燈光，可以看到一個瘦弱的赤裸的少女正被繩索捆綁在一根木柱上，她的嘴角掛著血跡，渾身布滿了鞭痕。
“沒錯，至少在王懷仁的眼中是最好的。”耶律毗牒說。
“哼！那就更不能把這個女子留給這些漢人們了。”耶律頦領惡狠狠地說。
隻見耶律頦領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噌’地拔出一柄小刀，刀尖朝外向那少女走去。
這個時候，地板上忽然蠕動著一個孱弱的身軀，他匍匐在地上的身影，掙紮著向前爬行。從他爬行的動作看，很明顯是一個受重傷的人。
“不…不能啊…”少年渾身是血，拖著已經被打折了的雙腳，拚命想阻攔耶律頦領的靠近。
“滾開。”耶律頦領一腳踢在少年的臉上，把少年踹離好幾步遠。
“啊…噗。不…不能啊。”少年吐了一口滿嘴的鮮血，嚎叫著。
‘呼’的一下，隻見亮光一閃，一個黑影從花廳中間跳舞的女人堆裏逼來，徑直刺向耶律頦領。
耶律頦領大駭，憑著危險的直覺把腰一彎，手裏的刀子拚命向上一抬，一把長劍貼著刀刃劃出了一道星星點點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