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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沒有了你的世界

  模糊的雨簾中,唐暖薇忽然滿目鮮紅,喉嚨明明想要爆發出叫喊,可是偏偏像是被堵住了一樣,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最終都隻變成嬰兒一樣的嗚咽,斷斷續續的,和著雨水,灌進她嘴裏。同時響起的,還有一個涼薄如水的男聲,撕心裂肺。


  “不……宮洺……不!!!”


  “二哥!!!”


  沈齋呆呆地看著這一幕,大雨將他淋得很是狼狽,他朝自己的手下吼道:“愣著幹什麽?!叫救護車!!!”


  滿目瘡痍的眼中,宮洺渾身是血的跪倒在地。他穿著白色碎點襯衫,搭配一件黑色小西裝外套,顯得紳士而又修長。他是那麽好看的一個人,穿什麽都是模特的效果。雨水中,他的身體半跪著,仿佛是一尊雕像,怎麽都不肯倒下來。漆黑的碎發被雨水打濕,蔫蔫地搭在那張蒼白的臉上。可是,他嘴角的笑,確實那樣地輕鬆。


  他是算準了的,隻要稍稍露出破綻,那些警察一定會迫不及待地開槍,他抬槍指向唐暖薇不過是一個假象,為的就是——自殺。


  耳邊的雨水聲好像要把耳朵給貫穿一般,大地讓他發疼。身上很疼,每一處都像是生生隔開了一樣,他的肌肉不停地震顫著,他想要控製,卻發現身體已經完全麻木了。倒下的那一瞬間,他冰涼的身體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眼睛明明很模糊,但是他卻清清楚楚地知道,這溫暖來自於誰。


  “薇……薇,”他用盡力氣微笑,舌尖翻滾的名字讓他疼痛的身體舒坦了不少,“對……不起,我隻能這麽做……”血不停地從嘴角溢出來,低落到唐暖薇的腿上。


  唐暖薇的眼淚混著雨水砸在宮洺的臉上,她哭著,拚了命地想要按住那些出血不止的傷口:“宮洺,你不要說話!求求你不要再說話了!救護車馬上就來,你等一下,你不會死的,你不能死!你答應過我,要陪著我去國外!你答應過我的!!!”


  時而溫和,時而淒厲的吼叫,在雷聲通天的空地上,顯得那樣詭異,她的身體因為害怕和寒冷,顫抖地甚至比宮洺還要厲害。按住傷口的手立刻被鮮血染紅,汩汩的紅色液體從指縫間溢出,她怎麽也止不住。


  唐暖薇有些慌亂,連聲音都不自覺地顫抖起來:“不要再流血了……怎麽會止不住……怎麽會止不住……救護車……救護車!!”不停溢出的鮮血,被雨水稀釋,可是他們的身下,還是暈開了一大片鮮豔的血色,像極了妖冶綻放的紅色玫瑰。


  觸目驚心的紅色在她的眼裏變成了一條河流,蜿蜒地流向她的心髒,然後凝固成血塊,堵住了心房,讓她難受地快要死掉。


  “薇薇……別哭……我,不想看見你哭……這樣我會更加難受……”宮洺吃力的說這話,一頓一頓的,他想要抬手去觸碰唐暖薇的臉,可是手卻一點力氣都沒有。


  “好,我不哭……不哭……所以宮洺,你要不要死……我不會讓你死……你答應我,會好好在一起,過完剩下的三個月……你怎麽可以言而無信……”唐暖薇淚已成河,她隻知道,她不想讓眼前這個男人死,一點都不想……就算這個男人曾經是侮辱她的罪魁禍首之一,她都不計較了,一點都不計較了……現在,她隻想要讓他好好的,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麵前,對她笑,對她好,就算隻剩下三個月,他也不應該躺在這裏啊!

  宮洺的眼眸中倒映著唐暖薇痛苦欲絕的臉,他多麽想把這張臉深深地刻在心上,永遠都不忘記。從七年前,他看見她的第一眼,他的心就完完全全變得不屬於他了。那時候的他才明白,愛情,原來是隨時隨地的。明知道她愛的是宮嶼,卻還是生生把她占有,所以他遭了天譴……不過,現在終於可以解放了……


  “薇……薇,和小嶼在一起吧……他愛你……是我對不起你……你們……原本是應該在一起的啊……”宮洺每說一句話,都要用很大的力氣,臉上快要完全沒有血色,蒼白地嚇人。


  蘇半夏的眼淚狠狠地砸下,她咬緊嘴唇,拚命搖著頭:“不可能了……我和他不可能了……宮洺,你別傻了……你才是我丈夫啊!你怎麽可以把我推給別人……”


  在雨簾中,砸唐暖薇的背後,還站著一個人,背脊挺拔如鬆,他的身體被雨水澆濕,左耳的鑽石耳釘就算在這蒼茫的雨天也沒有失去點滴耀眼色彩,那雙漂亮的狐狸眼隻是毫無生氣地睜開著,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兩個人。


  雨水很多,隻是唐暖薇的聲音卻比這雷大的雨聲更加地讓他生疼。他現在多麽像一個笑話!他很想笑,但是不知為什麽,眼淚卻從眼睛裏不停地流出來。劃在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我知道……你還愛著小嶼……所以,我離開之後……咳咳……和他在一起……這樣我就能……安心……”宮洺開始不停地咳嗽,眉頭緊皺,可是嘴角的笑意卻不曾散去,“是我太自私……明知道自己活不過……三個月……還是想和你在一起……薇薇,你原諒我……好不好……”


  “宮洺,我求你別說話了……求你……我不會原諒你的……死也不會……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我不應該報複你……不應該利用你……隻要你好起來,我答應你,一定好好和你在一起……”唐暖薇將頭埋在宮洺的肩窩處,她泣不成聲。


  “薇薇,我好怕……怕以後都沒有機會和你……和你說話了……”宮洺漂亮的眼眸光彩逐漸消失,聲音也越來越小,“薇薇,我……愛你……”


  徹底沒有了聲音,那雙透著光亮的眼睛緊緊閉上,嘴角卻還是掛著滿足的笑容,他麵容蒼白,俊美的臉就算再這樣的情況下也是光彩動人。


  唐暖薇呆呆地抱起他,有些愣怔,她的聲音很木訥:“宮洺,你醒醒……別睡過去好不好……別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兒……你答應我去法國的……你答應過我的……”


  懷裏的人沒有再睜開眼睛,任憑宮洺怎麽哀求,他都沒有答應你一句。


  “啊——”哭號聲瞬間響徹天地,雨點也像是得到什麽命令一般,比之前更狠地砸下來,遠處,天地濃重的黑色交接,仿佛世界末日一般,失去了重生的希望。


  宮嶼還是那樣呆滯地站著,看著那個從小一起長大的二哥緊緊地閉上了眼睛。心口,像是要窒息了,他喘不過氣。怎麽回事?他怎麽會死?明明前幾天還好好的,怎麽忽然之間……死了?沒有了呼吸,沒有了聲音,隻剩下一具冰冷的軀殼,再也不會和他說話了……這就是死了,麽?

  “二哥……”聲音呢喃著,沒有回應。宮嶼呆呆地看著地上被雨水砸著的人,然後轟然之間,他一下子跪倒在地。狼一樣地發出哀嚎,雨水灌進他的嘴裏,變成了濃鬱的苦。


  “二哥——”


  宮洺在香格裏拉因為想要槍殺人質而被擊斃,證明了唐暖薇作和杜月笙被殺一案沒有任何關係,隻是被挾持而已。所有的C城頭條變成了這一個,宮洺變成了人人唾棄的殺人犯,宮氏上下都議論紛紛。明明是一個長得那麽好看,渾身冷冰冰的,散發著禁欲色彩的一個男人,居然會殘忍地殺害一個孕婦,真是讓人匪夷所思。


  自從香格裏拉回來之後,唐暖薇就一直住在酒店裏,不說話,不出門,就隻是靜靜地坐在床上,抱著膝蓋,一坐就是一天。宮嶼每天都會過來,看著她吃飯,看著她睡覺,她卻像個木偶人一樣,不會說話,也沒有任何感情。


  宮洺的屍體運過來的那一天,她站在棺木邊,穿著黑色的喪父,臉色蒼白如紙,好像一不小心就會消失一樣。也是在那一天,宮嶼第一次看見宮汀哭得那麽撕心裂肺。在他的印象裏,大哥一向都是淡泊的模樣,就算當年在病床上,摸到自己毫無知覺的雙腿,他都隻是一言不發地把自己關進了房間,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大聲地,不帶任何忍耐地放聲大哭。


  哽咽壓製在喉嚨裏,那種想哭卻哭不出來的感覺讓宮嶼難受地想要殺人。他直挺挺地站在棺木邊,裏麵,宮洺像是一個熟睡的孩子,安安靜靜地躺著。


  “唐!暖!薇!!是你害死了阿洺!!是你!!!你這個賤女人!我不會放過你的!!我一定會讓你比阿洺痛苦千萬倍!!!”


  嘶吼聲在陰沉的天空上回蕩,唐暖薇沒有任何表情,仿佛外界的事務與她無關,她隻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裏,而她的世界,隻有死去的宮洺。


  這一天,宮嶼去酒店看唐暖薇的時候,發現她並沒有蜷縮在床上,而是站在了窗邊,望著遠處陰沉的天,出了神。窗戶開得很大,窗簾簌簌地被吹動,她隻穿著一件白色睡袍,頭發還是濕濕的,整個人感覺像是一張紙,一陣風就能把她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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