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蘇城一,那個讓人心疼的男子
雅致的別墅裏,男子頎長的身影倒映在幹淨的玻璃上,他穿著米白色的休閑服,拉鏈開到胸口,露出漂亮的鎖骨。端著咖啡的手指是男人當中少有的纖長,指節分明,漂亮得不可思議。精致的輪廓像是希臘美少年的雕像,每一刀都是上帝最傑出的作品。冰藍色的瞳孔恍若一方平靜的湖泊,讓人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
蘇城一微微歎了口氣,收回自己飄遠的思緒,轉身走進大廳。到這兒也快要半個月了,打聽蘇半夏的事一點頭緒都沒有。雖然平常的時候紀初浩嘻嘻哈哈,看上去好像什麽事都沒有,但是他知道,那一顆傷痕累累的心還在不停地流著血,永遠都不會結痂。還有一個單鬱助,蘇城一頭疼地扶額,從蘇半夏消失之後,就已經是半瘋癲狀態了。
輕輕抿一口咖啡,望著外麵的夜景,蘇城一不禁感覺到自己身上的壓力,再不找到她們兩個人,恐怕他也不會有好日子過吧。
恍若女神般眼睛的星星,零星地散落在漆黑的夜幕中。蘇城一微微闔一下眼睛,一絲若有似無的苦笑從嘴角溢出。
蘇半夏,我曾說過,我遇上你,那麽遲。你可知道,我隻不過比單鬱助晚了那麽一點而已。
十幾年前,他還隻是個十一歲的孩子,和單鬱助、紀初浩一樣,從小便被烙上了繼承人的印記,失去了童年的歡樂。
剛從私立貴族學校出來的三個人,正商量著晚上怎麽逃掉法語課,卻沒有注意到迎麵駛來的黑色麵包車。正說說笑笑的時候,一股刺鼻的味道撲麵而來。單鬱助暗道一聲不好,但是苦於身體小,掙紮的力氣使不上,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蘇城一和紀初浩也被麵巾捂住了口鼻。
絕不能三個人都被抓走,否則他們的生命就岌岌可危了。單鬱助的腦子轉得極快,他掙脫不了身後那人的鉗製,但是敏捷的身手讓他狠狠地一腳踢在綁架紀初浩的人身上。
那個人吃痛,下意識地放開了紀初浩。紀初浩小小的身軀靈活地一轉,便脫離了控製。
此時,綁架者的動靜已經驚動了不遠處保護單鬱助他們的人,一個歹徒看著逃開的紀初浩,低咒了一聲,隻好快速鑽進車子,帶著單鬱助和蘇城一離開。
紀初浩看著遠離的車子,好看的眸散發出一種不符年紀的殺氣。竟然把主意打到他們三個人的頭上,真是自找死路!
被抓上車的兩個人因為吸入迷藥,很快便暈厥過去,醒來時已經身處一間破舊的小黑屋裏。刺鼻的腐爛味道讓單鬱助胃裏麵一陣翻江倒海,他的眼睛上還蒙著黑布,隻能憑聲音確定蘇城一的位置。
"城一,你在哪兒?"單鬱助小聲地問道。
"鬱助。"帶著窸窸窣窣的聲音,單鬱助很快便確定了位置,然後小心地移過去,用嘴巴咬掉了蒙在蘇城一眼睛上的黑布。
"鬱助,你弄我一臉的口水。"蘇城一嫌棄道。
單鬱助忍住想要翻白眼的衝動:"命都快沒了,你還介意口水?"
"這種事也不是發生一次兩次了,怎麽都習慣了吧。"蘇城一漫不經心地回答。
"可是,被人綁架成功的次數可是一次都沒有。"單鬱助毫不客氣地一盆冷水澆過去。
蘇城一用盡全力咬開單鬱助背後的繩子,然後動動嘴巴:"鬱助,下次換你來解繩子。疼死我了。"
麻利地解開蘇城一的繩子,單鬱助對他的提議嗤之以鼻:"我可不想再有第二次。"
兩個小男孩趴在大門的後麵,透過縫隙看見兩個人在外麵喝酒。大概是認為十幾歲的小孩子鬧不出什麽花樣,他們竟然如此疏於防範。
如果現在逃開,極有可能遇見第三個綁匪,而且這個地方他們一點都不熟悉,就算逃離也會被抓回來,畢竟小孩子的耐力是不能和成人比的。但是如果等他們三個人一起回來,恐怕連逃開這所屋子的機會都很小。
"要等紀初浩來救我們嗎?"蘇城一眯起了眼睛。單鬱助心裏在想什麽,他了然於胸。無論是哪一個選項,都暗藏了危險。
單鬱助頓了一會兒,咬了咬牙:"等死可不是我的風格。"
"我就知道,你會這麽選擇。"蘇城一淡笑,就算在這種情況下,他身上依舊有著耀眼奪目的光。
外麵的兩個綁匪正在商量著拿到贖金之後要不要撕票這個問題,突然聽見裏麵一聲慘叫,他們害怕人質在沒有拿到錢之前就出事,就心急地打開門看。才剛推開門,單鬱助一個漂亮的旋風踢就把其中一個綁匪踢得暈頭轉向,另一個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也挨了蘇城一一拳。
整個過程不到三十秒的時間,等他們反應過來,單鬱助和蘇城一已經逃離了小屋。
兩個男孩兒在滿是矮房的巷子裏竄來竄去,再好的體力也會消磨殆盡,蘇城一已經聽見後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抓住單鬱助的肩膀,語氣急促:"鬱助,我去引開他們,你想辦法報警。"
"城一,你體力沒有我好,我負責引開……"話還沒有說完,蘇城一狠狠地推了他一把,自己往原來的方向跑去。他轉過頭,笑容還是那般的溫和:"我先走一步,記得快點報警。"
單鬱助咬咬牙,知道現在不能耽擱,逐漸消失在小巷裏。
蘇城一的臉上滿是汗水,看著都是一模一樣的房子,心跳的速度已經不在他的控製範圍之內。他知道如果被抓回去,一定會更加危險,那些人惱羞成怒的話,真的什麽都做得出來。
當他正在考慮怎麽脫身的時候,突然在小巷的轉角出現了一個穿白色棉布裙的女孩兒,他大喜過望,剛想出聲叫住她,嘴巴就被人捂住。小小的身軀無力地掙紮著,眼睜睜地看著女孩子消失在他麵前,眼前開始黑暗,最後終於失去了意誌。
到後來才知道,那個女孩子就是蘇半夏。
蘇城一的思緒收回來,微微抿一口手裏的咖啡,笑容變得猶如咖啡一般苦澀。如果當時他沒有被那些人抓回去,或許蘇半夏愛上的就是他了,可是人生根本沒有如果,也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被抓回去之後,毒打是免不了的,但是因為綁匪隻剩下了他一個人質,自然不會把他打死。可是等到警察來救他的時候,他也隻剩下半條命了。
這麽些年,他始終不肯再提起這件事,紀初浩和單鬱助也很識趣,仿佛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再遇上蘇半夏,他終究發現,他的命運,逃脫不了原來的那一場相遇。
而他的愛情,從來不被命運之神所眷顧。
房間外突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來人似乎連門都來不及敲,直接就衝了進去:"蘇少爺!"
蘇城一緩緩地轉過身,冰藍的眼眸冷冷地掃他一眼,臉上卻還是溫柔的笑:"什麽事,連門都不敲?"
仆人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連忙道歉:"對不起,少爺,可是,"他複又仰起頭,高興溢於言表,"好像有蘇小姐的消息了。"
手裏的咖啡忽地掉到了地上,他衝過去,揪住了仆人的領口:"你是說蘇半夏有消息了?"
"是的,在山上的人說,好像曾經有人看見過她。"
蘇城一像個小孩兒一樣笑了起來,他把仆人弄皺的衣領撫平,笑容已經無法用語言來形容:"明天去滑雪吧。"
就是那一場雪,將他的一生全部埋葬。他的愛情,他的兄弟,還有等著他回去結婚的筱亦。
瓦萊州聖皮埃爾鎮,是瑞士的一個小鎮,有著漂亮的雪景,每一年都有數以萬計的遊客來到這兒滑雪。
蘇城一穿好滑雪服,選擇了一條僻靜的小道。剛才打聽到的消息已經證明是假的,那個人根本不是蘇半夏。失落像是一個黑洞,在蘇城一的心裏無限地擴大,吞噬著他所有的一切。
他找了她那麽久,他都要結婚了,為什麽她還是不肯出現?他知道,她愛著單鬱助,愛到瘋狂,但是他也想見她啊,難道在她的世界裏,除了單鬱助就沒有別人了嗎?對她來說,他到底算什麽,是不是連朋友都算不上?
蘇城一越滑越快,狐狸般細長的眼睛危險地眯起。蘇半夏,你到底在哪裏?在結婚之前能不能讓我見你一麵?
雪山上的陽光就算照在人的身上也是冰冷刺骨的,蘇城一的心情很差,他隻想有一個地方可以清淨一下,卻絲毫沒有注意到,他身邊的樹木已經越來越稀少,路也越來越陡。好在蘇城一的滑雪技術一向不差,越難走的路對他來說就越有挑戰性。
耳邊忽然有了轟鳴聲,腳下的滑雪板也開始震動起來。蘇城一覺得奇怪,還來不及反應過來,一聲巨響在他的上方爆炸,他仿佛感覺到了海嘯一般的衝擊力。他扭過頭去看,隻看見一團白霧向他撲來,頓時眼前除了白色就什麽都看不清了。
等到他恢複意誌的時候,他感覺身上像是壓了千斤重的東西,讓他動彈不得。耳朵,眼睛,鼻子,都是冰涼一片。
"雪崩!"腦子裏隻閃過了這兩個字。蘇城一想要試著活動一下,但是一點都動不了,照他的估計,剛才那種強度的雪壓下來,少說他也會被壓在十米以下。
身子逐漸開始發冷,雪水透過滑雪服滲進他的肌膚裏,讓他的骨頭感覺到錐心的疼痛。他的腳很快就沒有了知覺,他幾乎感覺不到自己雙腿的存在。
蘇城一索性放棄了掙紮,這種情況,隻能等搜救隊了。不過,看樣子,能夠活下來的幾率很小呢。蘇城一在心裏苦笑,麵對死亡,他居然不怎麽害怕。
他直直地躺著,開始回想以前的事。這輩子,他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有了單鬱助和紀初浩兩個兄弟。他承認,筱亦的離開對他的打擊的確很大,也幸虧有了那兩個狐朋狗友,在他身邊吵吵鬧鬧的,讓他也沒有那麽多時間去傷心。
蘇城一的身體逐漸麻木,他的喘息聲越來越大。
單鬱助,你記不記得,當初在聶爺爺家玩真心話大冒險,單細胞的你為蘇半夏傷透了心,卻一點都察覺不到蘇半夏從頭至尾愛的都是你。我其實不想告訴你這個秘密,我想自私一點,把蘇半夏搶過來,但最終還是選擇了成全。可是,為什麽到最後,你卻沒有和她在一起呢?
紀初浩,你曾經為洛卡卡狠狠地揍過我,我以為你要當正義使者,結果你卻求我和洛卡卡交往。我原本不想答應的,但是我知道,如果洛卡卡不對我死心,你也不會有機會,所以才選擇當一次壞人。你和她最終變成了情侶,卻還要鬧脾氣,明明她喜歡的是你,可是你偏偏不相信,還要我犧牲色相,這是什麽道理?還以為你們可以比單鬱助他們幸福,結果卻再一次地錯過。
蘇城一幾乎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了,冰冷的雪水仿佛冰淩一般,根根刺進他的身體,在他的血液裏攪來攪去,他想要叫喊,卻叫不出聲。
筱亦,我曾經深深地愛過你,可是最後你還是選擇了背叛我。無論你有多大的苦衷,都不能成為你傷害我的借口。當我愛上蘇半夏,你卻再一次出現在我的生命裏,可是我再也無法像以前那樣愛你,就算最後答應和你結婚,我愛的也不會再是你。對不起。
蘇城一疼得幾乎要昏厥過去,他死命地咬住牙關,不讓自己失去意識,但是身體卻開始逐漸停止運轉。他仿佛可以感覺到全身的血液都已經凍結,連腦神經上都結了厚厚的霜,呼吸越來越困難,越來越困難……
單鬱助,當你聽到我死訊時,是不是會後悔我前天晚上和你視頻你卻不客氣地掐掉了?從今以後,再也沒有一個男人會向你撒嬌了,你會不會寂寞呢?這樣也好,你一輩子都會記得我了,誰叫你搶走半夏卻不好好照顧她。
好難受,快要喘不過氣……原來瀕臨死亡是這樣的感覺,明明以前有過,但是幾乎都要忘記了,現在又再一次讓他記起來,那種被人毒打到快要死去的感覺。
蘇城一的眼前仿佛出現了蘇半夏的樣子,笑得那樣燦爛,咖啡色的眼眸璀璨如星辰。
半夏,我好想再見你一麵。
呼吸越來越弱,快要沒有知覺了。
半夏,我窮盡一生去愛你,可是到死前卻見不到你,真的好可惜。
眼睛睜不開了,意識逐漸開始模糊。
半夏,我那麽那麽愛你,所以我想祝你幸福。
眼前白霧茫茫,卻隻有蘇半夏的笑臉依舊那麽清晰。
我現在慶幸自己可以死去,這樣我的靈魂就可以在天上繼續守護著你。
連那張笑臉也逐漸淡淡地隱去。
半夏,你聽見了嗎?我會在天上看著你,守護著你。祝你幸福,半夏……
呼吸逐漸微薄,沒了呼氣的聲音。
再見啊單鬱助,再見啊紀初浩,再見啊洛卡卡,再見啊葉筱亦,再見啊,我的至愛--蘇半夏!
我這輩子最慶幸的是,蘇半夏,我曾經那麽愛過你。我愛著你,以前,現在,以後,我都愛著你。
我愛你啊,蘇半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