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我不會讓你死
半夏，這一次由我來保護，由我來付出生命。
"救命……咳咳……救……命……"雙手想要抓住什麽，但是隻有冰涼的海水。一個浪打過來，將蘇半夏推得更遠。腳下沒有任何依靠的東西，隻是漂浮著，她的身體像是沉浸在軟軟的棉花裏，一點都使不上力氣。
力氣好像慢慢地往外流失，海水沒過了她的頭頂，鼻腔裏全是腥鹹的海水味，呼吸越來越困難了，胸膛的地方像是堵住了，喘不上氣。意識在一點點地消失，她的眼睛微微地睜著，但是眼前的東西卻開始逐漸模糊，像是一片迷霧。
身體好難受，越來越重……蘇半夏逐漸失去了所有掙紮的力氣。這次是不是真的要死了，沒有人會來救她，身體就像是要裂開一般。如果要死，能不能快點？她真的很累了，累得不想再睜開眼睛。眼前忽然閃過好多個人的臉，蘇若的，城一的，黎亞修的，林素暖的，小武的，筱亦的……那些遠離了她的人重新出現在她的腦海裏，她仿佛看見他們在向她招手，臉上是溫暖的笑容。
手腳不再掙紮，棕褐色的長發在海水裏散開，有一種致命的美麗。她唯一不後悔的，是愛過一個人，這個人讓她笑，讓她痛，讓她歡喜，讓她悲哀。
單鬱助，我這輩子最幸運的是愛上你，最最幸運的是被你愛上。在愛你的那麽多時間裏，始終還沒有將你愛夠……
蘇半夏被海水淹沒的身子，像是一顆掉落海裏的石頭，開始慢慢地往下沉。
身體忽然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托起來，長久缺氧的大腦在露出海麵的一刹那，下意識地開始大口呼吸。蘇半夏接連嗆出了好幾口水，臉色因為呼吸了空氣而稍稍緩和了一下。
"半夏，我在這裏！"單鬱助熟悉的聲音在她耳邊出現，"半夏，我不會讓你死……"
意識迷糊的蘇半夏隻來得及聽見這麽幾句話，一個海浪打過來，一下子又淹沒了他們兩個，將他們推離岸邊。
傍晚正是漲潮的時候，岸上的人還在熱鬧著，沒有人注意到在海麵上有兩個人浮浮沉沉。
單鬱助拖著蘇半夏，奮力地遊向海邊。這片海看似平靜，但是海水下麵卻蘊藏著不少漩渦，將單鬱助的力氣一點點荒廢掉。
他的手托住蘇半夏的下巴，盡力不讓海水沒過她的頭頂，她已經有點失去意識了。
"半夏，堅持住！還有一點點，還有一點點……"單鬱助不停地在她耳邊說著話，海水嗆進他的喉嚨，腥鹹的味道讓他的胃一陣翻江倒海。他的手臂逐漸像灌了鉛一樣，劃得越來越慢。海水的阻力似乎一下子變大了，他感覺他們始終在一個地方不停地掙紮，掙紮，但是卻靠近不了岸邊。
他已經沒有力氣了，眼睛變得模糊，看不清東西，身體逐漸變輕了，用不上力氣。單鬱助覺得自己的身體難受得快要開裂了，但是他知道他不能放棄，他不能讓半夏死！他還想和她在一起，絕對不能死在這裏！
還差一點點，離岸邊還差一點點……單鬱助的呼吸越來越困難，嗆進鼻子裏、嘴巴裏的海水越來越多，海水一次又一次地淹沒他的頭頂。每一次，他都將蘇半夏托高，讓她不至於被海水淹到。每一次這樣的動作都讓他使出全身的力氣，他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可是，快要到了。他看見岸上的人都向這個方向跑過來，他們注意到了！真好，半夏，我們有救了，有人來救我們了，可是為什麽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了？他的腦子變得一片空白，一點都想不起什麽了。
沒有海浪了，可是海水依舊不停地淹沒他，身體在不由自主地往下沉。當再一次下沉的時候，透過模糊的視線，他看到自己的腳被海草纏住，動彈不得。
他越掙紮，海草纏得越緊。海水沒過他的頭頂，他連重新探出去的力氣都沒有了，怎麽還會有力氣掙脫海草的糾纏？他動不了了！
在海水裏，他依稀可以聽見岸邊人的驚叫聲，終於有人來救他們了，貌似可以得救了。他的手無力地垂下，蘇半夏也隨著這個動作沉進了海裏。她的長發像密集的海草一樣散開，額頭上的蝴蝶胎記就像快要飛出來一樣，在水下綻放出異樣的光彩，美麗得不可方物。她還沒有完全昏迷，但是意識已經模糊了，她向他伸出了手，微睜的眼睛似乎在叫著他的名字，鬱助……
單鬱助癡迷地看著蘇半夏，忽然摟過她的脖子，狠狠地吻住她！那樣淒美的一幕在海下展現，猶如一部音色優美的文藝片。蘇半夏感覺身體像是注入了一股力量，忽然有了力氣，意識稍稍恢複了一點。她猛然驚醒，單鬱助在給她渡氣！
她驚恐地想要掙脫。不！她不要！這樣他會死的！會死的！
單鬱助放開她，透過藍藍的海水，他朝她笑了一下，決絕而又悲涼，然後伸手狠狠地將她推向岸邊，而自己的身體卻在這個推力的作用下，離開了蘇半夏的視線。
蘇半夏睜大雙眼，生生看著他被海水吞噬，離她越來越遠。她想要尖叫，但是一開口卻是腥鹹的海水，心裏忽然有一個聲音撕心裂肺地吼叫起來："不！不！不！"她伸出手想要去拉住他，卻發現隻有海水。
那是他給她的最後一個笑容，絕美，猶如莫奈筆下的油畫。他的笑，是安心的，是滿足的，因為他讓她活下來了。
腦海裏，全是單鬱助的音容笑貌，生氣的，開心的，喜悅的，悲傷的，他用那麽深邃的目光看著她，叫她的名字："半夏……半夏……半夏……"
他是那個說紫蝴蝶是美麗生靈的單鬱助，他是在流氓手中救下她的單鬱助，他是給她戴上蝴蝶耳釘的單鬱助，他是在教學樓下麵大聲告白的單鬱助，他是為她去打工的單鬱助，他是哭著跪下來求她不要離開的單鬱助，他是世界上最愛她的單鬱助……那麽多個單鬱助，逐漸消失在她的腦海裏。
為什麽要對她這麽殘忍？為什麽奪走了她的一切，還要奪走單鬱助？她沒有和他在一起啊，她不敢和他在一起啊！她認輸好不好？她不反抗了好不好？老天，求求你，把單鬱助還給她！隻要他活著，她願意死，她願意……隻要他活著！
命運啊，我願意成為你的奴隸聽任你的擺布，隻要你不把單鬱助奪走，就算讓我偷偷地看著他，我也願意。所以，求你……
蘇半夏的眼淚流在海水裏，她絕望地閉上眼睛，身體順著單鬱助最後的推力向岸邊靠近。
碧藍的海水裏，兩個身體相互遠離，一個向上升，一個往下降……海鷗嘶鳴，仿佛一曲悲歌，盤旋在單鬱助的上方，久久不肯離去。
單鬱助的身體隨著海水逐漸下沉，海水爭先恐過後地從鼻子和嘴巴進入他的身體。眼睛逐漸失去了視野，變得漆黑一片，身子變得很輕，輕得讓他沒有了意識。但是，他的嘴邊卻是滿足的笑容，真好，她活下來了……
蘇半夏，我想我這一輩子最幸運的是你愛上我，可是你最不幸的事卻是愛上我。如果不是我，你會活得更加快樂。
蘇半夏，我從十一歲開始愛你，愛你直到身體裏流動的血液，身體裏每一個細胞都是你的影子。
蘇半夏，我好想再看你對我笑一次，再聽你說一句"我愛你"，可是沒有機會了。
蘇半夏，蘇半夏，蘇半夏……
你曾經用自由來成全我，現在我用生命讓你活下去。求你，為了我，活下去。
那個說他是世界上最善良的蘇半夏，那個不敢相信愛情的蘇半夏，那個擁有世界上最純淨眼眸的蘇半夏，那個總是一臉悲傷的蘇半夏，那個在蹦極的時候大聲喊著我愛你的蘇半夏，那個願意為他犧牲自己的蘇半夏……那麽多個蘇半夏，在他的腦海裏重疊，他仿佛看見了她對他微笑的樣子，能夠讓太陽都為之失色。
對不起，蘇半夏，我要先走一步了。原諒我不能繼續愛你……
單鬱助緩緩地閉上眼睛，最後一刻，他還想再看一眼蘇半夏，可是那努力睜開的眼睛隻看得到渾濁的海水……
仿佛是聽見單鬱助的呼喚，蘇半夏張了張嘴，眼角流下了眼淚。
蘇半夏被人抱上來的時候，臉色蒼白得嚇人，她微睜的眼睛裏隻看見急匆匆跑過來的紀初浩。她朝著他的方向緩緩伸出了手，隻說了兩個字便暈厥過去："初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