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你的幸福我來負責
如果我們到現在都不能在一起,你不覺得太可惜嗎?
陽光中,蘇半夏的笑容近乎透明,讓洛卡卡不禁微微失神,她總感覺半夏再也不是以前的半夏了。不過,這麽些年過去了,誰還是原來的那個自己呢?
時間是催熟劑,把她們從青春的泥淖中剝離出來,卻賦予她們不想要的現實。
她也不再是原來的洛卡卡了,身上再也看不見陽光的影子,總是被悲傷籠罩著,這或許就是成熟的代價吧。
洛卡卡輕輕擁住蘇半夏,聲音淡淡的:"半夏,他已經死了。"
"我知道。"蘇半夏悶悶地答應,"就像城一一樣,死了。"麵對殘酷的事實,她能做的便是承受。
"半夏。"洛卡卡轉頭看向窗外,陽光在她臉上泛著銀色的光芒,"我要和聶夙羽離開這裏了。"
蘇半夏微微一愣,繼而溫和地笑了,她臉色蒼白,連笑容都帶著病態:"嗯,我知道了。"
"不想罵我嗎?拋下你,選擇逃避。"洛卡卡的聲音很輕,恍若蚊蚋。她曾經記得,當初半夏決定去國外留學的時候,她氣衝衝地打了半夏一個耳光,現在輪到她了。
蘇半夏揉揉洛卡卡柔軟的短發,笑容不減:"怎麽會呢?這對你來說是件好事。你應該好好地活下去。這樣一來,我就能夠活下去了,因為我還有你。"
洛卡卡眼睛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她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想,為什麽她還活著?為什麽她要活下來?
記起半夏在那個小房間裏說的話,她逐漸清醒過來,半夏有一部分的生命是為她而活的,她不能那麽自私地選擇死亡。
蘇半夏走後,病房裏隻剩下洛卡卡一個人。她起身,站在了窗前,陽光透過輕薄的窗紗,落在她的臉上,她輕輕閉上眼睛,感受著陽光的輕撫。她的身體萎縮在寬大的病號服裏,骨骼清瘦。
她醒來之後,從來不曾見到紀初浩,他就像消失了一般,再沒有出現。陪著她的除了半夏,就隻有聶夙羽。
蒼白的臉上投下一片剪影,洛卡卡眼睛濕潤了一些,她吸吸鼻子,抑製住心頭的酸澀,想起前幾天聶夙羽在她病房裏說的話。
那時,她的身體還很虛弱,下不了床,半倚在床頭,出神地看著窗外。他為她削著蘋果,裝作無意地問道:"卡卡,出院以後有什麽打算?"
洛卡卡的視線依舊停留在窗外,仿佛神遊太虛,聲音淡淡的:"不知道,隻想離開這裏。"
"那跟我走好嗎?"聶夙羽將蘋果切成小塊,放在盤子裏,遞到洛卡卡的麵前,眼神懇切。
洛卡卡低下頭,聲音很低,低得連周邊的空氣都感覺到壓抑了:"我都已經變成這樣了,不幹不淨的身體,手上沾滿了血腥……這樣的人你還喜歡嗎?"
聶夙羽將她輕輕擁進懷裏,聲音輕柔:"無論你變成什麽樣,我都喜歡你。"
洛卡卡伏在聶夙羽的胸膛上,聲音很悶:"就算我愛的是紀初浩,你也願意帶我走嗎?"
"是,隻要你願意和我走,我不介意你心裏有誰。"
洛卡卡輕聲笑起來,道:"聶夙羽,你真是個大笨蛋。"
幾天之後,聶夙羽把洛卡卡的衣服都帶進了病房。一個大男生並不會整理衣服,隻是胡亂地塞在行李箱之內,洛卡卡隻得重新倒出來收拾。一顆糖果忽然滾到了潔白的床單之上,顏色鮮豔的外衣,圓圓的糖身,無一不昭示著它的香甜。
聶夙羽驚奇地咦了一聲,用手指捏起這顆糖果,道:"衣服裏怎麽會有糖呢?看樣子都快要化了,我拿去扔了吧。"
洛卡卡忽然像瘋了一樣從床上跳起來,奪過那顆糖果,護在自己的心口上,神情緊張:"不要!這糖果是我的,你不許碰它!"
聶夙羽被她這麽大的反應嚇了一跳,有些愣怔,但是很快緩過神兒來,苦澀地笑道:"那好吧,我出去買一些日常用品,你慢慢收拾。"
洛卡卡嚅囁了半天,直到他消失在病房裏,道歉的話還是沒有說出口。她要怎麽告訴他,這顆糖果是紀初浩送給她的魔法糖果,是能夠實現願望的糖果呢?她的手心攥著那顆糖果,炙熱的溫度幾乎讓它融化。
在她失憶的時候,紀初浩那麽溫柔,為了配合她,可以編一個世界上最美麗的童話。可是他一定不知道,所有的童話都是殘忍的謊言,剝去童話的外衣,剩下的就是血淋淋的現實。
能夠實現願望的魔法糖果?洛卡卡苦笑一聲,打開糖紙,輕輕將糖含進了嘴裏。舌尖立刻觸到了那甜膩的味道,濃濃的糖汁在口腔裏化開,讓洛卡卡有些不適應。明明是很甜的味道,為什麽她會覺得如此苦澀?真苦啊,真苦……
洛卡卡皺著眉,眼淚滑過蒼白病態的臉龐,從一開始的一滴滴,到現在猶如泉水一般湧現,她的淚光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著粼粼的銀光。她不自覺地哭出聲來,卻立刻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壓抑的哭聲從指縫間流瀉。
身體緩緩地滑下,低聲的嗚咽在空蕩的病房裏顯得那樣悲戚,終究還是要離開了,和紀初浩分開。
"唔……"難過仿佛像是傷口止不住流出來的鮮血,從她身體的四麵八方散發出來。為什麽要記起所有的事,為什麽?如果不是恢複了記憶,她真的可以和紀初浩在一起一輩子,活在他編織的謊言當中。可是現在記起來了,她又要用怎麽樣的姿態活在他的身邊?
有時候,在別人眼裏微不足道的問題,往往是束縛自己的根源。不是她不肯原諒,隻是她不想讓自己原諒,那些罪惡感深深地壓在她的心上,讓她不敢麵對自己真實的情感,逃避著這顆還想要和紀初浩在一起的心。
人,果然是個矛盾的動物。
蘇半夏在洛卡卡出院之後,隻身一人去了機場,提著簡單的行李。黎亞修在生前曾經給過她一張銀行卡,他死後,傑克並沒有將它收回,而是讓她隨便處置,現在變成了她的全部家當。
她離開這件事,連卡卡都不曾告訴,她隻想一個人靜靜地走。她已經不再擔心卡卡了,作為翅膀庇護了卡卡那麽些年,她也應該功成身退了。
臨走之前,她去看了筱亦。在精神病院的隔離房裏,筱亦笑容純真,赤著雙腳在閉塞的房間裏蹦跳著,仿佛隻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她穿著潔白的病號服,像極了一朵潔白的木棉花。
機場嘈雜,蘇半夏一個人靜靜地待在座位上,思想放空,她盡力不讓自己去回憶那一天血腥的場景。
和洛卡卡一樣,她始終跨不過自己的坎兒。孫正平的那一段記憶如影隨形,沒日沒夜地在她的夢境裏肆意地笑著,黎亞修死之前的麵孔更讓她禁錮了自己的感情。
甜美的空姐正在用她膩人的聲音提醒旅客登機,蘇半夏緩緩地提起行李箱。這麽些年,她承擔下的所有一切讓每個人都以為她是堅強的,可是隻有她自己明白她的軟弱不堪。她是個瑟縮在自己世界裏的蝸牛,麵對傷害,她選擇逃避。
走到登機口前,蘇半夏留戀地回頭看了一眼機場大廳。再見了,過去;再見了,單鬱助。
前腳才剛踏入登機口,下一瞬間,身體便被人從後緊緊地抱住,有力的胳膊勒得她喘不過氣,蘇半夏的瞳孔倏忽放大,這樣熟悉的氣息!
"單鬱助,你怎麽會來?"蘇半夏的聲音很低,劉海垂下,遮住了咖啡色的眼眸。
他的氣息噴在蘇半夏的脖頸處,讓她的身體不自覺地燥熱起來。他收緊胳膊,抱著她的手有些顫抖,聲音悲戚:"蘇半夏,為什麽你總想逃離我的身邊?"
蘇半夏的眼淚狠狠地砸下,落在單鬱助的手上,灼傷了他的皮膚:"單鬱助,你不明白。"是的,他不會明白,這顆愛他的心,是因為看不起自己而選擇遠遠觀望他的幸福;他也不會明白,她不想用這樣一個被別人糟蹋過的身體待在他的身邊。
愛一個人愛到極致是容不得自己有半點瑕疵的,一旦有,就是對他的褻瀆。
"我明白!我什麽都明白!可是你知道的,我不介意,我什麽都不介意,隻要你在我身邊就好!"單鬱助急急地解釋,他不想因為這樣的原因失去最愛的人。
"可是我介意。"蘇半夏輕聲道,和單鬱助急切形成明顯對比,"因為愛你,所以想把最好的給你,但是現在我已經給不了你最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