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解毒第一天
“以燭啊，這藥……”雲非亦看著那黑漆漆的一碗，有些頭暈目眩，想到女兒要將這全部喝下去，心裏甚是擔憂。
雲以燭笑了笑，安慰道：“沒事的，爹。”
話畢，雲以燭深呼吸了片刻，便將那碗藥端起一飲而盡，那苦的發酸的味道就像一股洪流，瞬間破堤而出，義無反顧的衝進五髒六腑。
接著那藥水又如一隻隻長著銅頭鐵臂的小蟲子，一個勁兒的往身體各處的經脈裏鑽，隨後同溫熱的血液融成一體。
雲以燭強忍著藥水穿進經脈的疼痛，將晏晝和雲非亦二人請出了房間，然後關了門，踉蹌的走到桌邊坐了下來。
“老爺，小姐不會出什麽事情啊？我看小姐剛才的臉色很不好啊。”小檀柳眉緊蹙，著急的問道。
雲非亦能好到哪裏去，也是愁雲滿麵，眉頭深鎖，“如今箭也離弦，也沒有挽回的可能了，我們就隻能靜觀其變了。”
晏晝朱唇緊閉，並不理會二人的話語，隻是背手立於門前，仔細聽著裏麵的動靜。
辦個時辰後，刺穿經脈的疼痛已經開始緩緩減輕，雲以燭送了口氣，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額前的細細汗珠。
她自然知道這銀血喝下去會產生針刺般的疼痛感，但是這感覺來得太快了，讓她猝不及防。
幸好將爹爹和晏晝趕出了門，不然此時這房裏怕是已經亂做一團了，雲以燭深深的舒了一口氣。
又替自己倒了杯熱茶水，她深知這隻是山雨欲來的前奏，接下來蠱蟲咬食本體的疼痛勝過刺穿經脈的十倍，甚至百倍。
“以燭啊，怎麽樣啊？你說句話讓爹聽聽吧。”雲非亦伏在門上，語氣甚是擔憂的說道。
雲以燭知道雲非亦此時的擔憂，遂提了提嗓子，盡量用正常的語調答道：“爹，我沒事，你別擔心。”
“以燭啊，你難受就告訴爹啊，爹一直在門口陪著你呢。”聽見女兒還算正常，雲非亦稍稍鬆了口氣。
站於門口的晏晝自是早就聽到了雲以燭倒茶的聲音，心裏也稍稍鬆了鬆。
不到半個時辰，雲以燭感到腹內一陣撕裂的疼痛，就如腸胃被蟲子咬下來一塊。
開始了，雲以燭心中暗歎道，遂咬緊牙關，雙手緊緊的抓扶這桌沿，準備著如即將席卷而來的疼痛。
片刻，果然，雲以燭感覺身體裏的千萬隻蠱蟲聚集在腹內，這蟲子如同會說話一般，隱隱嗡嗡了好一陣兒。
那蟲子便分工明確一般，排著隊伍，從腹內出發，爬向身體各處，雲以燭能感受到那一隊隊蟲子硬生生擠進她身體的每一處肥肉裏麵，那撕裂的疼痛瞬間在全身各處都炸開花來。
雙腿雙腳，雙臂雙手，腹部背部，包括脖子和麵容，齊刷刷的開始疼痛起來，那種疼痛如眼睜睜看著鋒利的刀刃將自己身體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來。
有快速而決絕的割裂，也有撕咬斷進而咀嚼的粉碎，這疼痛太真實，真實到你可以感覺到你的身體在慢慢的變小，你的每一塊肉都在一點一點別咬食，被咀嚼。
雲以燭額頭之上豆大的汗珠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啪啦啪啦直往下掉，身上的衣服如掉進了冰窟一般，不僅濕透，而且冰涼。
嘴唇也早已經被咬破，腥甜的鮮血不斷從牙縫中滲透進嘴裏，雲以燭再熟悉不過這味道，很久以前她每日都在這味道中行走。
隻是當時的她怎麽也沒有想到，有一天她竟能嚐到自己鮮血的味道，這味道新鮮溫暖，卻帶著絲絲疼痛，不，是劇烈的疼痛。
雲以燭太高估自己了，這萬蟲咬噬疼痛感哪裏有她想得那般輕鬆，縱使是很久以前那個剛毅決絕的自己，也未曾嚐試過如此的痛苦。
抓扶著的雙手劇烈抖動著，桌上的茶具因為晃動，觸不及防的落地了，尖銳的碎裂聲讓門外的三人應聲而起。
“以燭？你怎麽樣？要不要爹進來幫你啊？”雲非亦焦慮的嗓子略微有些嘶啞了。
一直未發一語的晏晝此時已經悶不住了，他能感受到雲以燭的痛苦，能聽到雲以燭在心裏的怒吼。
“啪”晏晝一腳將門踢開了，不待雲非亦小檀二人看清裏麵的情勢，便飛速轉身複將門關上了。
此時的雲以燭已經滾落到地上了，身體蜷曲成一團，眼睛緊閉，臉色慘白，衣衫浸濕。
晏晝心驚，箭步上前，將雲以燭攬進了懷裏，雲以燭冰冷的身體更是讓他驚恐直逼臉上。
雲以燭此時哪裏還有知曉意識，早已經痛得昏睡過去，隻是額前的汗水依舊如泉眼般直往外冒。
“以燭，你何苦這般折磨自己？”晏晝明知道得不到回應，卻還是輕聲問道，臉上已經布滿了焦慮，眼眸裏卻是快要溢出來的疼惜和不忍。
可能是因為渾身濕透的原因，雲以燭身體竟微微的顫抖起來，晏晝不敢輕舉妄動，隻是緊緊的將她摟進懷裏，讓她感受到自己的體溫。
門外的雲非亦和小檀二人此時更是焦急，不斷的在砰砰砰的敲門，小檀更是已經嗚嗚茵茵的哭了起來。
“王爺，以燭怎麽樣了？你說說話，讓我放心放心啊。”雲非亦喊道，嗓子此時更是嘶啞了幾分。
剛才房內茶具落地破碎的聲音將他足足嚇了一跳，加上王爺的舉動，想必裏麵的情形不會太樂觀。
本來就滿心愧疚的他，此時心裏更是如同刀割一般，他多想此時在裏麵受苦的是他自己，而不是他的寶貝女兒。
他是看著女兒一點一點長大的，這麽多年以來，他一直將女兒視為掌上明珠，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
可就算如此，這老天爺卻依舊和他開了玩笑，竟讓女兒莫名其妙的被種下了蠱毒，偏偏這解毒方法還如此凶險殘酷。
他多想更替女兒分走一部分痛苦，可是事實如此，哪裏能隨了每個人的願。
小檀帶著哭腔喊道：“小姐，你怎麽樣了？你應一聲小檀啊，小姐。”
小檀自然也被剛才屋內那一聲瓷器碎地給嚇著了，昨夜小姐告訴她這解毒過程，她就覺得這法子如同在鬼門關走一遭一樣，會讓人丟了半條命的。
如今看這情勢，和自己想象中差不了多少，小姐心地善良，平時對她如同親生姐妹一般，她可是一點兒都不想讓小姐出什麽意外的。
“菩薩保佑，菩薩保佑，讓小姐平安度過難關吧。”小檀在嘴裏默念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