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以彼之道
斯曉慧一手牽著逗逗，一手拎著蛋糕，一臉喜氣盈盈地進了樓道。她竟然一點不覺得臉上發燒，盡管那扇門裏的陸家人一定會對她的主動送上門，報以嗤之以鼻。
她腦子裏有個小人一直在告訴她，那個屋簷下無論跳出來什麽，權當沒看見，也當沒聽到。一群人在她的屋子裏張狂著又如何，他們隻為著眼前的利益蠅營狗苟。
而她不一樣，她是一位年輕的母親，必須為著她的小仙女擁有幸福的童年去努力。
她的腦子裏又迅速閃過一句話：我願意用三百六十五天的等候，換取一生的良辰美景。這是中國女人的感情教母—瓊瑤阿姨在她洋洋灑灑的自傳裏提及過的。
很不幸，她失敗了，她的第一任丈夫淪落成賭徒，那三百六十五天的深情付出，返過來倒葬送了她的婚姻。
情深不見得婚姻長壽，女人把感情揮霍在男人身上，浪費在那些不值得上麵，倒不如學會逢場作戲，把自己的真心保護起來。
當一個屋簷下沒有民主的婚姻，但凡女人當了怨聲載道、聲淚俱下的婦人，皆是因為把情義看得太重。倒不如學點世故圓滑，既然有人倚老賣老，那你不妨就讓她賣個夠。
九月末的黃昏，斜陽的餘輝輕柔的拂過陽台的玻璃窗，一樓的房間已經開始暗下來。斯曉慧領著逗逗推門進去，順手略過門口牆壁的吊燈開關，整個客廳連帶著所有的油垢一起亮了起來，給她一種渾身不適感。
她並沒有給陸大偉發微信，突然帶著逗逗闖進來，讓所有的陸家人備感不適，甚至來不及換臉迎接她們母女。又或者，他們覺得斯曉慧根本不配半點好臉色。
和想象的戰場如出一轍，婆婆關天娥僵麵部表情僵硬，並不跟兒媳婦和小孫女打一聲招呼。陸大偉也一臉緘默，頭也不抬。
那畫麵太橫了，即便是斯曉慧立馬轉身帶逗逗走人，陸家人也不會理睬她們。
這是她斯曉慧的房子呀，她才是堂堂正正的女主人，可能這屋子裏的每一個蟎蟲都在嘲笑她，你可真是有史以來最慫的主子。她心裏對這些蟲子說著抱歉，過去太不爭氣了。
房子不是家，有愛才是家。斯曉慧腦子裏的另一個小人真是寂寞，隻能對著浮塵胡言亂語。
還是逢場作戲的方法論占了上風，今天她打從西邊來，就沉住氣，來一次出西風壓倒東風。
斯曉慧笑意盈盈地拉著逗逗走到茶幾前，把上麵亂七八糟的東西往邊上一推，隨手把逗逗的生日蛋糕擱上麵。
“快叫奶奶。”
逗逗怯怯地看著對麵一臉漠然的大人們，就連爸爸也是如此陌生。她把頭紮進了斯曉慧懷裏，這一聲奶奶她是絕對不會喊出來的。
“咱家都什麽神仙孩子呀！一個一個的都不認奶奶，這讓奶奶多傷心哇！”
斯曉慧大聲寒暄一句，她撇了婆婆關天鵝一眼，顯然這句話刺激了她的神經，她的嘴裏的那團氣，把腮幫子撐的更大了。
先給一巴掌，斯曉慧又立馬遞上一顆帶核的小棗兒，她又笑著跟婆婆搭起訕來：
“媽，今兒中午，我們家人給咱逗逗過生日，就讓大偉先回來了。她姨、她舅媽拿逗逗當親生的娃。咱要是不賞個臉也忒不懂事了！”
斯曉慧笑嘻嘻地說著，仿佛完全沒看到她婆婆那張難看的臉。她像上了發條一般，繼續她的演講：
“老公，今晚帶逗逗去咱們結婚的那家酒店吃飯唄！咱們小仙女三歲了，全家好好慶祝一下。”
“好不好呢，逗逗？”斯曉慧注視著懷裏的女兒，滿臉溫柔的母愛來回蕩漾。
隻有麵對女兒的那一刻，她是發自肺腑的感知到幸福的力量。也是因為小小的她，給予她排除萬難的能力。
“太好啦！逗逗晚上要吃香噴噴滑溜溜的土豆絲。”
關天鵝終於開腔了：“大偉工作壓力那麽大，賺錢不容易，在家裏吃就行了。”
說這話的時候，她還是一臉不悅，肚子裏的怒氣都浮現在她臉上，仿佛是歐陽峰的蛤蟆功學的不精，所以那些氣在肺腑裏裝不下了。
她這是老毛病了，她理想中的兒媳婦，必須全心全意為這個家當牛做馬，哪能如此看不清自己幾斤幾兩。
隻要一發覺斯曉慧要花她兒的錢，她就會理直氣壯地反對。不過這也是自欺欺人，她能麵麵俱到無微不至麽，難道去兒子家裏裝個攝像頭，二十四小時頂著一眼不眨地監視兒媳婦？
“媽，大偉哪舍得呢，您不知道他平時有多麽疼逗逗，真是寵的忒不像話。要是不去飯店給孩子過生日，過後他肯定恨死他自己了。”
斯曉慧把臉轉向陸大偉，臉上帶著無限溫柔：
“她爹，別忙乎你的手機了，現在出發吧，剛才來的路上，我都預訂好了包間呢。”
斯曉慧又走近公公陸老頭，在他耳朵邊上大聲說一句：
“爸，明天中秋節，今晚我和大偉請您吃飯店去。”
陸老頭這回聽清楚了，今晚可以下飯店改善生活，而且是兒子和兒媳婦請客。他的臉上不由地多雲轉晴，繼而笑眯眯地點了點頭。沒成想老伴關天鵝扭過頭來氣鼓鼓地白了他一眼：
“老沒出息的，兒子有多難你知道麽，就圖嘴裏痛快，大吃大喝！”
都說擒賊先擒王，斯曉慧這一招還是不太靈光，看來一時之間，她那個難纏的婆婆很難成為光杆司令。
眼睜睜地看著她又轉過身去教訓陸大偉：“別整天糟蹋錢，難的時候在後麵呢！”
斯曉慧鼻子裏差點哼出聲來。這隻飛不起來的鵝可真是個難纏的主，連孫女也可以傷害。隻因為她的媽媽不聽話，不乖乖地逆來順受？！
不過，她囤了一肚子娘家的智慧，今天是有備而來，她是吃定館子了。等夜深人靜的時候，她還要把那隻鵝的兒子，擺布的服服帖帖。
“老公，咱家閨女等著你發話呢，你這一家之主，還請不起我們大家吃頓飯了？哈哈……”
隨著斯曉慧一聲幽怨地喚了一聲老公，關天鵝有點驚起了雞皮疙瘩。
陸大偉終於肯搭話了，要是他再不吱聲，接下來斯曉慧的伎倆會更加刺激他親媽的神經。
他終於坐不住了，站起身來跟他親媽傳達了一句話：
“今晚一起去外麵吃吧，逗逗今天過生日。孩子三周歲了，好好慶祝一下。”
“逗逗，快親親爸爸，你親爹今晚終於放血啦！”
女兒香香甜甜的小吻送過來，陸大偉的心情終於不再陰雲密布，他也懂得見好就收。
盡管斯曉慧的話裏句句錦裏藏針，一直在他媽麵前含沙射影。但他親媽做的事真的是很見不了光。
就拿去飯店給豆豆做生日這件事來說，真沒必要氣鼓鼓地打著心疼他的旗號再起幹戈。
這不明白著要被討伐麽？爭個你死我活的，就那麽重要麽？
他最苦惱地莫過於，親媽明明早已清楚兒子一家肯定每個節日都會回來圍著她過，卻又偏執地製定一些必須遵守的清規戒律，不過是光想著挖坑時的爽，過後填坑就別喊命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