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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彈劾同類

  “媽,你自己慢慢坐公交車回吧,我去西邊了。”陸大偉忽然有點厭倦老娘的嘮叨不休,這一天下來,他北京城東西南北也跑了一百多裏地,雖說不是用兩條腿,但一番折騰,到了下午四五點鍾,也是隻想躺著了。


  “怎麽,我這裏的飯是有毒麽?家裏留一個看孩子的還不行麽?”


  關天鵝很是忿忿,見不得小兒子陸大偉如此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她的怒氣在全身遊走,這些白眼狼小時候天天在村頭盼著媽回來,如今翅膀硬了能跟著自個女人躲出去就躲出去,沒有一個真心在跟前盡孝的。


  陸大偉不作聲了,說話難聽一向是他母親的風格,要是就這麽走了,接下來的日子躲不過一天十幾次的電話轟炸,還是先把母親侍奉順氣了,再回自個小窩裏舒坦吧。


  因為情緒激動,關天鵝從出家門到再次進家門之前,竟然沒有嚷嚷著上衛生間,糖尿病多年的她,經常出門後走不多久,就滿世界找廁所。下午提著一個大水葫蘆出門的她,竟然也一口水沒喝,當真是無暇分心。


  直到回到家裏,她才感覺到來自膀胱的壓力,上了個衛生間以後又氣鼓鼓地蹲在沙發上。看著陸大偉一言不發地盯在手機上,她想找點話說,卻看不上兒子的百無聊賴,真的是老了萬人嫌。她忍不住撥通了陸小娟的電話,笑嘻嘻地說起見了小孫子的前前後後,忽然又話鋒一轉,罵起來對生兒子無感的陸大偉,叨叨著老大和老大媳婦才是陸家的功臣。


  這陸小娟從小就跟弟弟親,當然要替陸大偉說幾句話:“功臣又有什麽用呢,您老又不能沾上。剛才大偉也跟我發信息了,說那兩口一句話也沒有,這您都誇上了?將來還不是指著我弟弟孝順你。他現在壓力那麽大,早晚還不給您生個孫子呢。”


  母女倆一煲電話粥就是一小時,陸小娟人在老家,隻管撿好聽地給自己老媽說,直到關天鵝幹涸的內心得到充分浸潤才掛斷電話。


  一轉頭,關天鵝又瞥見坐旁邊的小兒子靠在沙發背上約會起了周公,心底的母愛又開始升騰。再望望另一邊,陸老頭身上掛著一床爛被子,也在閉目養神。她歎了一口氣,轉身就去廚房做飯了。一陣子忙碌,她端上來飯菜,喊兒子和老頭吃完飯。茶幾上擺了一盆大米粥,一盤饅頭,還有一個西紅柿炒蛋,那西紅柿炒蛋浸在醬油色裏,上麵頂著幾個尖椒和大料。


  陸大偉一睜眼,就看到了那盤黑黑的西紅柿炒蛋,忍不住皺著眉頭來了一句:“媽,我跟您說過多少次,西紅柿炒蛋不用放醬油、尖椒這些。”


  關天鵝早就拿起一個饅頭吃起來了,糖尿病人不禁餓,出門一趟回來第一件事小解,第二件事就是找東西吃了。她瞟了兒子一眼,懟回去一句:

  “外麵的倒是好吃,一個個吃裏扒外的東西。”


  陸大偉徹底不吱聲了,他去廚房裏找了幾瓣大蒜,湊合吃了幾口菜就上半個饅頭,就算一頓飯了。


  關天鵝又不冷不熱地來了一句:“怎麽,留著肚子晚上回去吃好的?”


  陸大偉並不回答,又靠在沙發背上閉上了眼睛。他總結出來了,隻要不當著兒媳婦的麵,無論他說什麽,他媽總有法子去挖苦他,仿佛他婚姻幸福了,她就會難受的要死一樣。但當著兒媳婦的麵,她又把自己的兒子寵成小寶寶。


  其實他很厭倦母親這個樣子的,甚至有的時候是厭惡。


  關天鵝把碗筷扔進廚房的水池裏便走出來,她和陸老頭從來沒有飯後洗碗的習慣,總是下一頓用的時候再刷。至於陸老頭就更節儉了,不論碗底盤底有多少油,從來不用洗滌靈,從水池裏撈上來就用了。


  走回客廳,她又一屁股蹲在沙發上,順手摸起茶幾上的香蕉吃了一根。陸大偉聽見老媽咀嚼的聲音,一睜眼看到她又卷進肚子裏一根香蕉,忍不住給了他親媽一句:

  “晚上少吃點,不然你又該吵著頭疼了。我要回去了,明天還有事,逗逗該上幼兒園了,我跟她媽得去谘詢一下。”


  “孩子都上幼兒園了,也該計劃著要一個了。”關天鵝還是在想小孫子的事情,忍不住又嘀咕了一句,“你媽過不幾年就得鑽地了,也指望不上孫子,還不是掛著你。”關天鵝這會剛剛吃飽,胃裏的心滿意足,讓她的語調散發出老母親的溫柔體貼與語重心長。


  陸大偉站起身來,歎了一口氣:


  “要要要,都該要,咱家啥啥都缺,郊區沒別墅、出門沒寶馬,您老得慢慢來啊,是不是,這些都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得慢慢合計啊。”


  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陸大偉又轉身,忍不住勸了母親一句:“您就別想那麽多了,多注意點身體,別吃那麽多,管好你們自己就行了。”


  隨著關門的聲音,關天鵝和小兒子又隔在兩個世界裏了,這種距離給了她一種被拋棄的感覺,雖然依然住著小兒子的房,但她總有一種不甘心罷。


  兒子每每讓他那個老婆斯曉慧欺負到無路可走,才回來跟她推心置腹。當過得如意的時候,又何曾想過她這個老娘,這不,又匆匆地像逃命一般消失了。她心裏不由地升起一種對斯曉慧的厭惡,又開始懊悔當年著了這小丫頭的道。


  她的兒子們全都被他們的媳婦們卷走了,一個也不剩。衰老與寂寞籠罩全身,關天鵝打開了客廳裏五十五寸的索尼液晶電視,兒子和兒媳婦帶著孩子搬走以後,這屋的什麽東西都沒動,所以他們老兩口是完完全全掌控了這座房子。畫麵裏出現了陸老頭最喜愛的象棋頻道,她拿著遙控器換到了梨園情,聽聽戲會讓她暫時忘記晚年生活的不愉快。


  從東邊的房子到西邊住所,陸大偉坐地鐵轉公交,足足用了兩個多小時。他推開家門進去,斯曉慧和逗逗已經在家了。見他回來,逗逗歡天喜地地迎上去,陸大偉一把抱起女兒舉過頭頂,在空中轉了幾個圈,又抱在懷裏。他笑嘻嘻的問女兒一句:“今天有沒有想爸爸呀?”


  逗逗的小身子在他懷裏,幸福地扭來扭去,小嘴裏不停地提要求:“爸爸,再轉幾圈再轉幾圈。”


  陸大偉又把女兒舉在半空中蕩漾了幾圈,然後裝作體力不支,抱著自己的小閨女搖搖晃晃跌在沙發上,誇張地喘了幾口粗氣,逗地女兒咯咯笑起來。


  斯曉慧把逗逗接過來,指了指餐桌上那盤韭菜雞蛋水餃,“快點趁熱吃吧,我媽專門給你留的。”


  餃子旁邊還有一小碟蒜泥,陸大偉抄起筷子,扯去盤子上的保鮮膜,張口就來了一個餃子,連續吃了幾個以後,又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嬉皮笑臉地來了句:

  “這一大天的真是餓死哥了。”


  “怎麽,你媽沒給你做點吃的麽?她那麽疼兒子。”斯曉慧故意酸了他一句,陸大偉接上妻子的調侃,“你不是不知道,我媽那廚藝,再好的食材到她手裏也給糟蹋了。”


  陸大偉邊吃邊跟斯曉慧嘮叨白天的事,他嘴裏一個勁地譴責自己大哥大嫂太過分了,教的孩子連奶奶也不認。斯曉慧冷笑一聲,並不對陸家的那些爛事做任何評價:

  “你一個老爺們,別整天跟村頭的那些老娘們一樣嚼舌頭根子,自家的事情料理好了麽,你看逗逗剛才多親你,眼下最要緊的是研究下如何做一個更受女兒歡迎的好父親,這才是正路。”


  “你姐真的決定要離婚了麽?”陸大偉成功轉移了話題,終於和老婆有了共同語言。


  “就林兆雷那樣的渣貨,別說留著過年了,留到中秋都怕髒了我們斯家的宴席。等過幾天,我姐給他辦完北京戶口,分分鍾法院見。”


  一提到北京戶口,連陸大偉都忍不住彈劾起同類來:“那個林兆雷可真是吃透了你姐,離婚都算計的死死的,財產方麵怎麽分割談好了麽?”


  “你還有臉評價人家,不過是五十步笑一百步。房子歸他,賠給我姐四十萬,聰聰每月撫養費5000元,聰聰以後的聽力恢複費用雙方各付一半。”


  “40萬,不可能吧,他倆共同財產隻有八十萬?這離一次婚人家賺大發了,還白送一個北京戶口!”


  陸大偉脫口而出,如今這世上的男人怎麽都那麽沒底線呢,毫無廉恥地對女同誌出狠手。不過他忽然意識到,這句話狠狠打了自己的臉,他爸媽不老吆喝著用40萬打發人家斯曉慧麽。


  “你姐帶著聰聰,以後得多難找啊!再說聰聰這耳朵?”陸大偉忍不住感慨一句,在他的價值觀裏,娶一位帶著男孩的離異婦女,對全中國的男性來說,太具挑戰性了,如果是帶著女孩改嫁還倒好說。


  “放你的狗屁,有女兒的離了婚,才不會再找個臭男人,說不定把孩子都害了。”斯曉慧看多了網上那些烏七八糟的再婚悲劇,她的意識裏,即便跟陸大偉掰了,下輩子就永遠單身了。她不由地又抱緊逗逗,懷裏的女兒才是她餘生最貴的信仰。


  為了逗逗,隻要陸大偉還說的過去,她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會來小題大做那一套,不管怎麽說,孩子才三歲,現在她還沒有到尋求父愛的爆發期,但是日後還有四歲五歲六歲,有一個好父親對她來說太重要了。


  陸大偉跑路的那一天,快要滿三歲的逗逗,雖然嘴裏說著不喜歡爸爸,但每天晚上睡覺前,還是要眨著眼睛問一句爸爸什麽時候回來。顯然,耳邊隻有母親的搖籃曲,她小小的內心還是缺乏一些安全感。


  當娘的給女兒囤貨,最重要還是給她囤個父親,半道上給打發了,那真的是不及格的親媽啊。


  真的是一入媽門深似海啊,斯曉慧幽幽地長歎一聲,眼下還有一個大困難,這個十月逗逗就該入園了,她真的很害怕麵對幼兒園門口那種撕心裂肺地分離。可能是他們夫妻長期雞犬不寧,三歲的逗逗害怕見生人,麵對陌生的世界總是怯怯的,怕是要迎來很長一段時間的磨合期。


  哄睡逗逗,斯曉慧整個人變得悶悶的。明天就該去幼兒園交費了,隻要這錢交上去,這娃就得送進去關著了,再舍不得也得逼著她成長。其實她也考慮過晚一年讓逗逗上幼兒園,但是如今姐姐要離婚,她媽過段時間又要每天送聰聰去做聽力和語言康複。無論如何,聰聰的恢複是耽誤不得的,眼下大姐到了最艱難的一關,所有的娘家人都要幫著她邁過去。


  “想什麽呢,哥來了。”


  陸大偉像一隻得意的猴子一樣鑽進被窩,緊緊地摟著斯曉慧,“瞎矯情啥呢,哥問你一件正事,打算什麽時候也給我生個兒子出來?”


  這種廢話斯曉慧都懶得搭理他,自打從那座房子裏跨出來,她都沒打算再做陸家的媳婦,她僅僅是斯曉慧,和一個叫陸大偉的男人產生了婚姻關係,如果這個結合不舒服,比如必須貢獻自己的子宮造個男孩出來,那這種婚姻關係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何必噴這種廢話呢,咱倆今天之所以還在一起,不過是因為,你是你們家長歪的那一個。是不是呢,你看我多得意!你家就你一個不爭氣,不好好研習重男輕女之學。”


  “今天我媽還誇逗逗的名字取得好呢,這給閨女取名,你可真有才,又讓我媽滿意,外人也琢磨不出閨女名字裏的另一層含義。”陸大偉的一雙手在被子裏忙碌著,今天斯曉慧不知哪根筋不對,又裹上了睡衣。


  不過陸大偉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逗逗的大名,一直像刺一樣紮著斯曉慧的內心,那是她無奈的妥協。她並不想給逗逗取陸金曉這個大名,甚至逗逗這一生,她都要在女兒麵前藏著這個秘密。


  那是逗逗剛出生的日子,在給陸家的後代取大名方麵,關天鵝在陣勢上絕對不想輸給親家。盡管斯曉慧父母打電話過來給外孫女建議了一二芳名,均被被關天鵝一口否定了,她故意在客廳裏叫板,衝著兒子大聲說:


  “自己的閨女哪能讓外人取名,這個事必須你做主。”


  斯曉慧破水那天下了一天中雨,待第二天上午娩出逗逗,雨過天晴陽光甚好,想到這些,陸大偉給女兒取名陸清曉。


  陸老太太又跟女兒打電話過去,陸小娟大叫了一聲這名字不好啊!清曉諧音清小,把咱家的小子全清光了,那意思是咱家以後不能添男孩了!


  客廳裏一陣哄笑,那還了得!關天鵝一拍屁股,坐在客廳裏一錘定音:“虧得跟你姐打電話,一家人沒一個有學問的。女孩兒取名一定要帶著點進男的意思,比如招弟什麽的,多吉利,將來讓她媽多添幾個弟弟。”


  斯曉慧待在臥室裏,麵對沆瀣一氣的陸家人真是無語,她心裏裝滿了委屈,看了看熟睡的女兒,她那麽無辜,剛出生就要背負這一切麽?客廳裏群魔亂舞,她忍不住把陸大偉叫進來。


  “讓你媽滿意,有那麽重要嗎?”陸大偉聳聳肩膀,一副很難的樣子。


  “你聽清楚了,我閨女的名字我來取,就叫陸金曉,不改了。”


  陸大偉一臉霧水,金曉?斯曉慧大聲酸他一句:“是呀,諧音進小,就是保佑你家多子多孫,不行麽?陸大偉,沒見過你這樣當爹的,我看不起你。”


  陸大偉悻悻地出去了,解釋跟親媽聽。其實外麵的關天鵝早豎著耳朵聽見了,她內心依然很得意,瞅了瞅臥室裏的兒媳婦,再不服有什麽用,還得隨了我們陸家的意思。


  斯曉慧在臥室裏又來了一句:“閨女呀,你記住了,你叫陸金曉,你出生的時候,天上的太陽金燦燦的,那個時辰是上午的十點一刻。咱隻要記住這些就可以了,其他亂七八糟地咱不用搭理。”臥室的門沒關,她一眼望見,沙發上的婆婆又變成了一個碩大的氣蛤蟆。


  不用說,今天陸大偉他嫂子生了兒子,她婆婆又前去邀功了。可真是老來臉皮厚,就這麽個嘴口,怕是這輩子也別想人家登門檻了。


  “陸大偉,你哪怕有一天,不以你媽滿意為目標活著,那才是斷奶了。”斯曉慧把頭扭到女兒那邊,她改主意了,用不著他陸大偉翻牌子了。


  “又裝純情了,哥還不了解你。我要真斷了奶,你又怎麽痛快?”陸大偉一臉欠揍的樣子。


  斯曉慧轉過身來狠狠地在他臉上扭一下,給他一個大白眼又背過身去。陸大偉這種悶騷的貨,別看到了人堆裏,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在自家床上倒是風情萬種,搔首弄姿。


  “你說你,整天喊著最愛閨女,睡覺的時候卻讓她呼吸你的廢氣,母愛也得講究科學啊!快轉過臉來,哥也用不著長個了,不嫌棄你。”


  今天晚上兩個人免不得又要好好功課一番了。畢竟兩個人互相揩點油,白天的正事辦起來,雙方都會心甘情願地付出。一旦不做功課呢,時間長了就雌雄變種,荷爾蒙得不到釋放,彼此便都尖酸刻薄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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