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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賠款條例

  不出斯曉慧所料,陸大偉的爹媽,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故技重施。


  前一夜,陸大偉饑腸轆轆回到家裏,推門進去,陸家二老正蜷縮在沙發上欣賞國際新聞。


  三伏天的熱度還沒下去,雖然客廳裏的空調溫度開得夠低,但依然趕不走一個一百八十斤的胖女人渾身的煩躁,躺在沙發上的陸母隻穿一條大褲衩,見兒子陸大偉推門進來,她並沒打算穿一件上衣體麵一下。就算是以前和兒媳婦住在一個屋簷下,三伏天她也這樣的作風,自己的兒子用不著見外的。


  陸父則是一個幹巴的老頭,在街上外人看起來他像一個溫順的小羊羔,實際上凶悍的很。因為屋裏太冷,他裹了一條爛被子在沙發的另一頭邊聽電視邊閉目養神。他們麵前的茶幾亂七八糟地擺著很多東西,吃的喝的雜放著,跟幾塊泛著老油兒味道的抹布混在一起。


  自從兒子兒媳婦搬出去以後,過日子從來不講究的陸母更隨心所欲了。她的理由是上了年紀腿腳不好,所以家裏的垃圾桶,都是用大號的油漆桶,桶裏滿了再一鼓作氣把垃圾倒外麵去。油漆桶也從來不套垃圾袋,時間一長,每個房間的垃圾桶看起來都像深淵一樣。因為它們的功能都差不多,那就是方便痰多、鼻涕多的陸家老頭走哪兒,吐到哪兒。


  和斯曉慧出去租房三年,這個家已經讓他的一對老父母造的不成樣子了,所有的牆壁都黑不隆冬的。特別是牆上的開關,一層又一層厚厚的油垢。


  陸大偉皺著眉頭往客廳裏走,家裏沒一個下腳的地。陸母從沙發上坐起來,給兒子騰了一個空。見陸大偉一臉沉默,眉頭緊縮,陸母心裏琢磨著他們兩口子又鬧架了。


  陸大偉開口了:你們做好打算,過著日子可能要搬出去。


  陸家一門心照不宣,老兩口不問原委也清楚發生了什麽。陸家老頭兒一聽房子沒法住了一股腦從沙發上坐起來:

  “怎麽?房子要賣了,然後讓她們家訛錢?不能賣,賠給她二十萬就便宜她了。”


  兒媳婦坐月子他鬧事的時候就這麽嚷嚷了,這都三年過去了,還賠二十萬拉倒。


  天天看國際新聞的人,心都熏陶瞎了。


  陸母唉聲歎氣,脫口而出:


  “你媽媽這輩子什麽苦沒挨過,就希望你能過的好一些。看你身邊也沒個知冷知熱的,媽媽的心就疼。我老早就勸你,外麵的女孩子都野著呢,在老家農村領一個過來,又聽話又能生養,說不定現在都兩個兒子了。”


  但是一說出這話來,她就覺得立馬打臉了,陸母瞬間被心裏的一根大刺紮醒了,她一下子想起那跟她斷絕關係的大兒子一家。那大兒媳婦還不是她在老家領回來的。看大兒媳婦的第一眼,她就覺得對方老實巴交的,將來嫁過來肯定能攥在手心裏,結果沒幾年,人家翅膀硬了就走人了。


  其實,小兒媳婦第一次見麵,她也相中了,樸實體貼,雖然模樣不說多麽好看精致,但長成狐狸精那樣的早晚會勾了她兒子的心。自從被大兒子一家拉黑,陸母把小兒子的婚姻大事盯得死死的,這是她下半輩子的唯一依靠了,不能出一點差錯。


  陸母罵了一句:你媽這輩子走南闖北,沒尋思到老瞎了眼。陸大偉回了一句:就你那脾氣,也別怪人家,什麽人你能處到一起好好過日子。


  陸大偉雖然孝順,但實際上他比誰都清楚,無論他娶誰回家,都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如果讓他摸著良心說一句話,從男人的角度去看,如果娶到他親媽這樣的女人,簡直是一輩子的噩夢。


  不過兩年時間,能親手把自己一見鍾情的兒媳婦逼出自己的婚房,在人家坐月子的時候幹出那種缺德事,到頭來還不是折磨她自己的親兒子。


  可是陸母不這麽想,她從來都覺得自己培養出的名牌大學的兒子卓越無比,而她則是背後那個功勳赫赫的最偉大的母親。


  那個愛上她兒子的女人,不僅要全麵嗬護她的丈夫。她這個當媽的,也可以理直氣壯地對兒媳婦說一句:要是這世界上沒有陸大偉,你這輩子就找不到要嫁的人了。你愛上的這個陸大偉,是我一手打造出來的。所以你應該一輩子對我感恩戴德,俯首帖耳。


  自打兒媳婦斯曉慧搬出去租房,他們鬧了一番,那意思是兒媳婦太猖狂,根本就看不起他們。


  甚至陸母拿跳河要挾,但他們的兒子陸大偉後來還是決定了不離婚,跟著自己老婆孩子跑了。


  陸母心裏從此便多了數不勝數的危機感,她擔心哪一天連孝順的小兒子也不登門了。如今兒子回來宣布離婚,她雖然沒表現的喜大普奔,也有些如釋重負的輕鬆。


  “咱們攢下這個房也不容易,房子不能賣。有你媽在呢,她想要多少賠償,咱們給她。媽手頭裏還有些錢,不會讓你為難。她生的那個丫頭片子,咱們也不稀罕,讓她帶走,省的影響你將來再娶。”


  提到錢的時候,陸母腰杆子瞬間挺了起來,雖然她年輕時找了個沒出息的丈夫,但日子架不住她自己能吃苦。


  走南創北到處找錢,在兒子陸大偉來北京工作之前,她已經在北京城打拚了十多年,白道黑道的生意都搞。雖然陸大偉前幾年買房,她最後勉強借給兒子十來萬,但實際上,就算出了那筆錢,她依舊是個財大氣粗的百萬金主,到了晚年,也輕鬆掌握了陸家的大權。陸老頭瘦的像個小雞仔,再也沒力氣家暴一百八十斤的老婆,慢慢活成了老伴裙帶下的哈巴狗。


  陸母輕輕鬆鬆一句話,倒紮的陸大偉一肚子的血。陸母既然惜兒如命,卻也是個糊塗人,沒想過她的兒子偏偏繼承了她的唯一優點,陸大偉內心深處可不想當個混蛋爹。


  人生可真是一筆糊塗賬,既討厭父母控製自己的貪婪麵目,又難以和他們劃清界限。既厭棄和伴侶在一起的苟且日子,想要破罐子破摔時,卻發現自己還想做個好父親。


  愛恨交織在一起,在陸大偉的心裏狼奔豕突,他也不知道自己該擺脫什麽,應該珍惜什麽。但實際上想擺脫的,他可能一生一世都做不到。


  夜裏想了千條路,不是所有的人都會選擇明朝依舊賣豆腐。


  他最終的決定是——離婚,照著他爹媽的旨意,走賠款不割地的路子。眼下到了奪利的時候,他必須好好為自己謀劃一下。想到女兒,他也釋懷了,誰說離了婚不能當個好父親呢,他隻要在離婚協議裏寫明,每月要求單獨見女兒的次數就可以了。


  隻是陸大偉沒想到的是,在他和爹媽算計的時候,斯曉慧在親媽的點撥下,也在走向九命貓妖的複仇之路。


  一日夫妻百日恩?中年夫妻撕逼起來,不存在的。有道是床頭打架床尾合,但耐不住的是床尾合了是床頭打架接踵而至,那兩片肉的咬合便再也不起效力了。


  從娘家出來,斯曉慧邁著輕快的腳步回自己的一號樓,她要回屋好好捯飭一下,迎接上午十點鍾的麵試。下意識地翻了一下手機,陸大偉的微信頭像還在保持沉默,不著急,爆發遲早回來。


  她猜想陸大偉應該在電腦麵前碼離婚協議,至於他寫的離婚協議,大概上帝看了都要發笑。有他那一對愚蠢又天真的父母做軍師,真是,上帝委屈了他的天使孩子。


  回到租住的房子,斯曉慧的心情就跟這老房子一樣黯淡起來。屋子裏冷冷清清的,一個人的形影相吊又瞬間讓她感到孤獨不勝寒。


  選擇離婚隻能更難,她要帶著女兒,融化兩份孤獨。說好了給她幸福的童年,怎麽全都是騙局呢?

  她摸了摸挨打的那半張臉,昨天趕走她媽以後,她又在衛生間裏用涼水敷了半天,今天早上已經基本消腫了,一會再敷上氣墊,就完全遮蓋住了狼狽。


  失業以後,月光族的她無力再支付房租,所以這幾個月的房租全都是陸大偉在掏腰包。斯曉慧開始恥笑自己的聖母心了,怎麽,她竟然同情起了陸大偉每月交六千多房貸外加一千五房租?


  女人的不幸和男人有關係麽?完全是咎由自取。這其實難道不是那個男人應該做的麽!為什麽總是她在背後替他撐著他收拾不了的爛攤子?


  女人在清算男人之前實在該清算自己啊,不然這個坎過去了,還會栽倒在下一個坑裏。


  斯曉慧腦子裏一下子閃過這三年以來,自己貢獻出來的那些感人事跡:

  坐月子的時候公婆虐待她,陸大偉拿自己父母沒辦法,又不敢請父母搬出去,是她主動從押了全部身家的自己名下的唯一物業搬出去,先是自掏腰包住酒店熬過月子,又自掏腰包三年如一日租房子,並且負擔一家三口的生活費。


  她一直在體諒對方的苦,對公婆的咄咄逼人退居三舍。這其實是一種對自己毫無底線的壓榨啊。在對麵的那個男人看來,不過是一個女人想拚了命的委曲求全,不想離開他而已。


  她寵這個男人太久了,以至於才落到自己無路可走的地步。同樣是下班,她這個當媽的就得第一時間往家趕,而男人呢,全世界都理解他為什麽在車裏多呆十分鍾的苦。


  話說回來,為什麽你苦呢,還不是渾身的矯情在發燒。你自覺苦時,也不防換位思考一下,家裏還有一個妻子不比你少負重前行一分一毫。說白了,人類的痛苦都是跟自私和無能有關係。


  對著梳妝鏡,斯曉慧又認真地展開了自我批評,然後神經質地冒出一句斯式哲言來:

  性生活,不可靠。


  她終於懂了張愛玲那句著名的話,到女人心裏的路都通過女人區別於男人的某個特有的器官。


  不爭氣的她,就是妥妥的器官主義者,當床頭打架後,再一次對陸大偉燃起熊熊渴望,都是因為摩擦生熱,於是乎便一切既往不咎。


  斯曉慧對著鏡子罵了一句:去你的聖母心,沒出息!收拾利落,她帶上簡曆出門了。走出家門,樓上遛狗的阿姨跟她打招呼,絲毫看不出她正在鬧離婚。


  “怎麽還沒去上班呀?閨女你媽給看著呢?”


  “是呀!阿姨,前段時間辭職了,休整一下,這不去麵試呢,出版社的工作是穩定,但現在養孩子太燒錢了,這不馬上就要幼兒園了。”


  “孩子去公立還是私立?”


  “公立我們家可輪不上,沒有北京戶口,就家門口找個好一點的私立,我媽接送也方便。”


  除了婚姻這團亂麻,一件件大事在後麵跟著呢,三十多歲的斯曉慧,是該逼自己走出新的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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