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0章 趙天麟·我真的不是故意害你的
“麟兒，日後你要為你堂兄分憂，讓我大越國泰民安。”
盡管趙天麟心裏清楚，他早就和皇位無緣了，可是到底是期盼了許多年的東西，如今就這樣落到了他人手中，到底心裏還是有幾分苦澀。
心中苦澀歸苦澀，但是趙天麟依然順從地點頭應下，“是，兒臣遵旨，請父皇放心。”他也沒有能耐和趙天祁作對，安心做好為人臣子的本分，他或許還能安穩的活著。
永慶帝見他沒有任何異樣，倒也放心了，“徐閣老到了嗎？”
趙天祁答道：“徐閣老已經在殿外候著了。”
永慶帝點了點頭，喘了口氣，“讓他進來。”
不多時，徐閣老走了進來，朝永慶帝行禮，“微臣參加陛下。”
永慶帝掙紮著想要坐起身來，趙天祁和趙天麟兩人將他扶起。
永慶帝從枕頭下拿出一卷明黃色的絲絹，“徐閣老，朕死後，你宣讀遺詔。”
徐閣老雙手接過聖旨，“微臣遵旨。”他飛快地看了一眼趙天祁，如果沒有差錯，這遺詔上的名字應該是趙天祁。
“天祁……”永慶帝拉過趙天祁的手，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這皇位是你父皇傳給朕的，朕今日傳給你，朕沒有辜負先帝對朕的信任。”
輕輕拍了拍趙天祁的肩膀，永慶帝欣慰地說道：“朕與先帝兄弟同心，建立大越王朝，你也當如此。朕知道你不會辜負朕的信任，對嗎？”
趙天祁自然聽的出來，永慶帝是在敲打他，即便是他繼承了皇位，也不得對趙天麟等人動手。
“皇叔放心，江山穩固也是天祁的心願。”隻要趙天麟不動歪心思，他自然不會對他動手。
得了趙天祁的允諾，永慶帝也就放心了，交代了後事，他將所有人都揮退了，隻留了伺候他多年的高公公在外間候著。
真正當死亡降臨的那一刻，他不想任何人看到……
這是永慶帝的心願，也沒有人反對，隻得隨了他的意。太後眼淚都快哭幹了，陳皇後就陪著太後回了壽安宮，其他人則在養心殿外候著。
葉蓁蓁抱著孩子，滿心不高興，她本以為即便是皇帝不將皇位傳給趙天麟，好歹孩子都抱到他麵前了，他也會給孩子一個封賞，即便不是郡主，給個縣主的封賞也是應該的吧。然而，到頭來，什麽都沒有。
趙天麟立在殿外，雙目直直地看著緊閉的殿門，從未離開，直到裏麵傳來高公公的呼喊聲，“陛下駕崩了……”
在聽到陛下駕崩這幾個字的這一瞬，趙天麟隻覺渾身好似被抽幹了力氣，父皇死了，所有的恩寵也都消失了。從此他除了落寞，就隻剩下卑微了。
皇帝駕崩，按照規矩，三日後下葬皇陵，喪禮之後，新皇登基。
趙天祁登基，改年號元和，冊立太子妃孟氏為皇後。陳皇後雖是嬸母，但是亦是從前的中宮皇後，尊其為太後，而太後則被尊為太皇太後。
讓趙天麟奇怪的是，趙天祁繼位後並未更改他的封號，他依然是趙王。趙為國姓，以國姓為王爵封號，是恩賜，這恩賜本是永慶帝給的，如今趙天祁卻並未收回。
趙天麟卻覺得心頭惶恐，如今該是他夾著尾巴做人的時候，以國姓為封號這樣的恩賜他不敢接受，於是立刻上書，請求更改封號。
但是趙天祁拒絕了，一個封號而已，趙天麟身為皇子龍孫，受得起。
趙天祁這麽一說，趙天麟反而更加坐立不安，隻覺如履薄冰。新皇登基的宴會上，看著旁人觥籌交錯，相互敬酒，而他卻端坐在位置上，自酌自飲。
趙天麟的對麵是鎮南王府的席位，鎮南王府旁邊是臨安公主夫婦。臨安公主湊到謝卿身旁，低聲道：“卿兒，你瞅瞅對麵的趙王，他這是不甘心嗎？”
自酌自飲，和眾人格格不入。
謝卿瞥了一眼趙天麟，輕笑著搖了搖頭，“他不是不甘心，是自卑。”
臨安公主眉梢一挑，“自卑？”
“既自卑又害怕。”謝卿淡淡地說道，“他曾經也幻想過能登上九五之尊，但是到頭來卻是白日夢一場。曾經的趙王殿下，是皇帝寵愛的皇子，有無數的機會往上爬，可惜他都沒有牢牢抓住。而今永慶帝駕崩了，他還要時時刻刻擔心陛下容不下他。”
臨安公主嗤之以鼻，“怪不得他請求陛下收回他趙王的封號，原來是因為自卑和害怕。他就這點骨氣？幸好他沒做皇帝，要是他真做了皇帝，隻怕江山不穩。”
這樣的人，臨安公主是看不起的。皇子奪位，勝者為王敗者寇，即便是敗了也不該失去自己的氣勢。若她是趙天麟，即便是敗了，也無需害怕什麽，反正都已經敗了，左右不過就是一條命罷了。
謝卿輕輕一笑，“他的確不適合做皇帝。”
趙天麟的手腕太軟了，如臨安公主所說，他即便是得了江山，也很快就會失去。
謝卿的目光在趙天麟身上停留了片刻，她想起從前的趙天麟，那個時候的趙天麟還沒有被冊封為趙王，他還是個天真純樸的少年，當初她願意嫁給他，也就是看中了這一點。可是她忘記了，人是會變的，誰會永遠保持這份質樸？
趙天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的，大概是他決意要踩著她的血上位的那一天，又或許是更早……
“卿卿，你怎麽了？”雲錦的聲音出現在耳旁。
謝卿回過神來，看向雲錦，莞爾一笑，“沒什麽，雲錦，這宮宴很無趣，我們回去吧。”
趙天祁和孟飛燕敬過酒之後，便離席了，這裏隻剩下朝臣們在你來我往。
雲錦點了點頭，揚唇微笑，“好，慕兒還在家裏等著我們呢。”
提到兒子雲慕卿，謝卿唇角的笑容更濃了，“我想慕兒了。”明明早上走之前才剛抱過他，可是依然很想。
殊不知，謝卿的笑容正被趙天麟悄悄看在眼裏。方才謝卿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趙天麟察覺到了，轉而悄悄關注著她，卻不想正看到她明媚的笑容。
“雲卿……”趙天麟忍不住低聲呢喃。謝卿方才的笑容像極了李雲卿，明媚的如同春日裏的陽光。就在那一瞬，他在謝卿身上看到了李雲卿的影子。
想到那個明媚傾城的女子，趙天麟的心就一陣陣發痛。倘若那日他沒有帶兵抄了李家全家，婚禮照常進行，又怎會有今日的結局？
從前他以為他是忠君愛國，李家通敵叛國，罪不容誅，他身為趙姓皇子，隻是做了他應該做的事情。可是到頭來，真相揭開，他才知道是他冤枉了李家，冤枉了李雲卿。
雲卿，對不起，是我冤枉了你。
雲卿，對不起，是我害死了你。
或許是酒的作用，趙天麟忍不住悄悄離席，跟上前去。
雲錦和謝卿兩人出了宮殿，正走在禦花園裏，忽然雲錦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趙天麟閃躲不及，被看了個正著。
“趙王，你跟著我們做什麽？”雲錦的語氣很輕，眼眸裏閃過一絲寒意。
“我……”趙天麟吞吞吐吐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目光閃躲，不自覺地落在謝卿身上，但是又飛快地挪開。
謝卿自然都注意到了趙天麟的目光變化，愕然，和雲錦對視一眼，不明所以。
“趙王殿下，你到底有何事，還請直言。”謝卿正色說道，神色淡淡。她還趕著回去抱抱自家寶貝兒子呢，沒工夫和趙天麟在這兒耗著。
趙天麟卻沉默了，他說不出口，眼前的這個人是謝卿，謝家曾經的五小姐，現在的鎮南王妃，不是李雲卿，李雲卿早就死了。她的屍骨都化成灰了。
謝卿和雲錦對視一眼，從對方臉上看到的都是茫然。
“趙王殿下，若是無事，我們夫婦就告辭了。”謝卿急於想見到兒子，沒了耐性，索性就拉著雲錦走開了。
然而，她方轉身，趙天麟卻又開口了，“鎮南王……”
雲錦和謝卿再度轉過身來，看向趙天麟。
隻見趙天麟嘴唇微微抿著，好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氣方才說出口：“請問你將雲卿的屍骨埋在哪裏的？”
李家的人死後，是雲錦為他們收屍的，這件事情趙天麟一直都知道。隻是他從前認為李家是罪有應得，所以從來沒有關心過李雲卿埋在哪裏的。
“雲卿不需要你去祭拜。”雲錦並沒有告訴他李雲卿埋在何處，冷冷地扔下這句話便離開了，再不多看趙天麟一眼。
趙天麟立在原地，呆呆地看著雲錦和謝卿離開的方向，久久未語……
他就真的不可原諒嗎？
這一夜，趙天麟在夢裏見到了李雲卿，他夢見李雲卿手執長劍，抵在他脖子上，痛訴他的罪孽，“趙天麟，是你害死我的，你對不起我，我要你拿命來償還。”
“不要……”趙天麟驚呼出聲，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原來是場夢。
趙天麟摸了摸額頭，滿是汗水。
“雲卿，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害你的……”趙天麟喃喃低語，隻是不知道這話是說給李雲卿聽的，還是說給他自己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