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二十大板
“做什麽事?”劉子扇見張旦旦對人夠狠,出手也夠大方,知道麵前的這小子一定也是個人物。
“你跟你的人幫我留意一下這個李元是否還有在這城裏出現。找到了就立刻到通知我,我叫張旦旦,住在城東新開的這家青雲山票號裏。如果幫我找到了他,我這邊還有重謝。”
“還有重謝?妥了,一定幫你找到他,”劉子扇就是個見錢眼開的角色。這次跟對了主子,兄弟們等於說是發了一筆橫財。沒有人會跟錢過不去,
張旦旦轉身,給士兵們下了命令,“把他們都放開吧。”
“是的,長官!”
一眾的士兵將劉子扇的這些手下全部放開,那些士兵的擒拿手法都非常的專業,幾個小地痞全都揉胳膊揉腿的,腰酸背痛。
劉子扇默默的多問了一句,“請問您為什麽要找到這位李元呢?尋仇?如果要我們做掉朝廷命官,那我們可是不敢。”
“並不是,我欠了他的人情。急於想要報答他。”
等張旦旦回到青雲山票號的時候,天已經都快黑了,
“哥,你快來吃飯,今天的粥我們加了薏仁,紅棗和白果,特別好喝,我們和桂花嫂在蘇州的時候,天天熬粥,現在都已經成了熬粥小能手了。”
“是嗎,”
張旦旦連忙盛了一碗,喝了起來,這粥確實很香,可是晚餐如果隻吃粥的話,就總覺得好像什麽也沒吃一樣。
“嗯,粥很好喝,但是我還是想吃的別的,走吧,今天我們再去戲園子聽戲去。”
“哥,你該不會是看上那個小桃花了吧?”
張翠翠聽戲也就是完全的聽個熱鬧。這昆曲由於方言的原因,她實際上是聽不太懂的。所以對於去戲園子聽戲的興趣並不是很大。
張旦旦,“啊?”了一聲,“你這丫頭,別亂說。”
“哼,”張翠翠一臉正經的說到,“哥,你什麽時候才能回晉陽縣去完婚?那可是咱爸生前的最大的心願了。”
桂花嫂和夥計們都在笑。
“呃……等我有空了再說吧。”
“哥,到底什麽時候回去?”
“忙著呢,反正我晚上是要去聽戲的,你要不要去?你不去,我就自己去了。”
“去去去,嘻嘻,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張旦旦對自己的這個親妹妹真的是毫無辦法,
他一把拽過張翠翠的手臂,“翠翠啊,我的好妹妹啊,今後當著大家的麵,你就不要總提晉陽縣吳嬸家的這個傻媳婦的事情了好麽?我很尷尬的。以後這種事情私下裏跟我說。”
“嘻嘻,知道了。”
晚上去到戲園子,門口的戲牌上麵還是當紅的小桃花出演。
張旦旦在李元常坐的那張桌子上沒有見到李元。
於是喚來了小二。
“青雲山票號打賞十兩銀子,”張翠翠知道他哥是什麽意思,還沒等他哥開口,便隨手掏出了十兩銀子,交於那小二。
張旦旦卻補充道,“李元打賞20兩銀子。”
那小二回頭看了一眼張旦旦,“客官,您別開玩笑了,李元大人是我們這裏的熟客了,您並不是李元。”
張旦旦,“我雖然不是李元,但是我可以以李元大人的名義打賞,難道不行麽?難道給小桃花打賞,你也不同意?翠翠,給錢!”
“哦。”張翠翠幹脆的又掏出二十兩銀子,交於那小二。
小二愣了一下神,“沒問題,當然沒問題,這就給您掛紅榜。”
“不是給我掛紅榜,是給李元掛。”
“收到,馬上掛。”
小二知道這個外地來的戲迷總是有一些怪癖的要求。
隻要他出手闊綽,別的,小二才懶得理呢!
小二正要轉身離去,卻又被張旦旦叫住,“今天還是小桃花的場,為何李元大人沒有來呢?”
“我也正覺的奇怪呢,按理來說,這小桃花的場子,李大人都是場場必到的。可是偏偏今天就是沒有來捧場。難不成是病了?”
“你可知道他還有什麽去處?”
小二輕輕的搖搖頭。
“去吧。”
張旦旦很是不甘心。
過了一會,外麵吵吵嚷嚷的進來一群人,
“閃開閃開,給我們大哥讓一條道。”
這一群人飛揚跋扈的,看樣子就不像是什麽好人,周圍的戲迷觀眾像是躲避瘟疫一樣的紛紛躲閃,本就擠的滿滿當當的戲園子,這一下子,更是顯得擁擠不堪,
張旦旦仔細一看,竟然是今天在小巷遇到的劉子扇一夥人。
這一夥人平時都囂張慣了。
戲園子裏的人都覺得難以忍受。
張翠翠早就看不慣了,“哥,你看看,那些人真的是很討厭呀。”
這要是擱到平時,張旦旦一定會出手教訓,但是這一場,張旦旦知道劉子扇這一夥人今天究竟是為了什麽來的。
所以並不為所動。
“翠翠,你坐好,少管閑事。”
“哥!”
“坐好!”
劉子扇那些人也是真的毫不客氣。
剛一坐定,就開始對著台上正在演唱的小桃花開始起了哄子,
“下去吧。這唱的都是什麽玩意,”
“大哥,我知道,這戲文講的是一個窯姐的風流故事。哈哈。”
“當真?”
“那這個小桃花不就是.……小窯姐了。”
“對呀,她就是個小窯姐。”
“如果是這樣,那讓他今晚就陪陪大哥,也是應該的。”
“這個主意好,這個主意呱呱叫。”
這些人高聲的汙言穢語,響徹整個戲園子的上空。
張翠翠被氣的腮幫子一鼓一鼓的,
“哥,你管管這些人。”
張旦旦裝作沒聽見,“你坐下好好聽戲。”
此時,正好輪到小桃花唱完自己的一段,下台去歇息,一個小混混突然的一個健步,竄上台。
一把拉住小桃花,“小桃花姐姐,我們老大劉子扇想要跟你單獨合唱一曲,今晚請你跟我們回去,單獨的唱給我們老大聽聽怎麽樣啊?嘻嘻。”
“怎麽會有如此無恥之徒!”
張翠翠明顯的忍受不了了。
一名劉子扇的手下用手一指張翠翠,“你說什麽?”
張旦旦一拍桌子,回首瞪著劉子扇,
劉子扇當然看到了前排落座的張旦旦,連忙伸手攔住自己的那個手下。轉身衝著張旦旦點頭哈腰的。
這時,有些害怕的觀眾已經開始離場了。
這戲是肯定的唱不下去了。
戲院的班主也跟著跑了出來,雙手一抱拳,“各位,各位,千萬別走、”說完,又轉身對著劉子扇等人,
“這位大哥,我是這個戲台子的班主,如果您有什麽事可以和我說,可不能這樣的搗亂胡來啊。你們要是再這樣,我可是要報官了。”
“嘿!膽子不小啊,竟然還敢報官?把他給我拖下來。”
一眾的小地痞,小嘍嘍跳上台,將那班主一個人拖了下來。
“把他給我拖到一邊,嘴給他堵上。”
“啊,呸,你這惡霸,地痞,流氓。”戲班班主破口大罵。
劉子扇色眯眯的盯著台上小桃花,“把她也給我押下來。帶回去,讓她跟大爺我樂嗬樂嗬。”
“是。”
手下們紛紛準備登台動手。
“住手!”
台下人群之中一名男子的聲音突然喊了出來。
眾人都愣住了,此時,製止這樣的一群惡人,簡直就是在找死。
大家都回頭望向後麵,而後麵的人群也都不自覺的為那個喊話的男子讓開了一片空地。
張旦旦看清了那人,心頭一陣的欣喜。
此人正是那總督府的李元李大人。
劉子扇一旁的小弟立刻湊到自己老大的耳邊,“老大,這個喊話的人便是那李元李大人,”
“沒錯麽?”劉子扇一再的確認,“沒有認錯人吧。”
“沒錯,就是他。”
劉子扇,偷眼瞄了眼張旦旦。
張旦旦衝著他點了點頭。示意他就是此人,你們可以撤了。
劉子扇收到信息。
轉身麵對觀眾,
“算了算了,都不好玩,兄弟們,我們走。”
說完,衝著自己的手下招了招手。
“走人!”
這幫地痞流氓組織紀律性倒還是挺強的,一個個的說收兵,就收兵,一幫人轉身就隨著劉子扇呼呼啦啦的離開了戲園子
李元顯然是沒有料到自己的一聲呐喊,竟然有這麽大的威力。
他在張之洞的身邊當差這麽多年,積累了一身的官氣,正氣。
他自信他的身份氣質,還是有那麽點點的唬人的。
今天他這一嗓子,在小桃花的麵前樹立了一個高大的形象。
戲台子的班主連忙趕來致謝,
小桃花也從後台繞了出來,當麵表示感謝。
如果不幸的被那幫惡人抓走,今晚還不知會發生什麽可怕的事情。
張旦旦也站起身,走了過來。
“李大人,我今日在那總督府的大門門口,等了你足足有一個時辰。確是久久的不見你出來.……”
張旦旦的話還沒講完,就被那李元匆匆打斷,“今天之事,我們下來再談,小桃花的戲還未唱完,觀眾們還在等著呢,不如趕快把今天的戲碼唱完吧。”
張旦旦話說一半,被噎了回去。初還有些納悶。後來馬上就想明白了,他是不願意當著小桃花的麵討論今天他被逐出總督府的事情。
李元他今天隻想安安靜靜的聽戲,並沒有敢坐前排,他隻想躲在人群之中,但是就是這樣,張旦旦竟然幫著他為小桃花掛了紅牌。
他的心中莫名的感動。
他能夠想到今日那些地痞之事,有些蹊蹺,但是他完全的想不到晚上的這一切完全是因他而起。
張旦旦想邀請他到前麵的桌上去坐著,但被他立刻拒絕了。他的屁股今天挨了二十大板。
這種打屁股的懲罰方式,原本流行於公堂之上,是命犯人將自己的身體趴在一條長板凳之上,褲子脫下,然後用一個一頭扁平的,類似於船槳的大棒,一人掄起重重的打在受刑人的屁股上。
扁平木棍增大了受力麵積,重重的打在屁股上,往往能夠令那受刑人痛不欲生,打完一棍之後再行沾水,接著再打同一個地方,此時第二棍下去,往往能夠令那個受刑人的屁股皮開肉綻。
李元今天就受到了這樣的刑罰。
這樣的刑罰嚴格的說起來,是屬於家庭的私刑的範疇。
李元被打了二十大板,連吭都沒吭一聲。他心中的那份倔強支撐著他,因為他覺得張之洞張大人一定在一旁觀察著他的表現。
事關自己的名譽。在這類事情上,堅決的不能認,也不能求饒,隻能硬抗,或許事情的將來,還有轉機。
就這樣,李元在總督府的院子裏挨了這二十大板,之後隻做了簡單的上藥,包紮,便被從總督府的後門趕了出去。
李元咬著牙,不吭聲,不求饒,不後悔。
從總督府的後門出來之後,確是實在忍不住了,放聲大哭。
李元就這樣扶著牆漫無目的的在南京城裏逛了一天,滴水未進。
屁股上的疼痛遠比不上心靈上受到的傷害,他感覺自己就如同是一隻喪家之犬,流落街頭,完全的不知道該往哪裏去,自己的未來該是怎樣,該去哪裏找人安慰。
直到天黑,李元思戀起了小桃花。決定進入戲園子遠遠的看看小桃花。去尋求那一片心靈上的慰藉。
因為屁股的問題,他隻能遠遠地靠牆站在後麵。
可誰成想,劉子扇這一夥地痞無賴突然的闖了進來,攪和了他的這一出好戲。
要是擱在以前,他一定會亮明他的身份,用總督府的名號出來,這些地痞流氓絕對的嚇得逃走。
可是今天。這個總督府內參執事的名頭已經不複存在了。
而且他的屁股劇痛,他連個坐下的資格都沒有。
“我們到前麵去坐下說話吧?”張旦旦熱情的邀請。
李元費力的搖搖頭,“不必了,我不能坐。”
張旦旦看著李元一臉的痛苦,身形佝僂,忽然的明白了,這是真的在總督府被用了刑的。
於是默默的走過去,靠牆站在李元的身邊。
“是我害了你,但我真的是無心。李兄,有什麽我能夠補償你的,你盡管說,我一定會幫你。”
“我現在已經成了個廢人,隻能回到家鄉去,開一塊田,了此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