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上天待我不薄
慕夙搖頭,俊臉通紅。
“慕師傅,你臉怎麽那麽紅?可是風寒未退,身子還沒好利索?”
“沒,沒事……”
……
快要過年了,雪越下越小,天卻越來越冷。
不知道祁燁那邊是怎麽回事,都已經過去兩天了,身處太醫館內的蘇瑾,依舊是無人問津。
為了不顯示出自己是從宮外來的,蘇瑾脫掉淡紫碎花棉衣,換上了月白色的錦衣長裙。不知是不是慕夙的眼界過高,他選的衣裳,料子華貴做工精美,穿起來,更是柔軟舒適。雖然,蘇瑾之前在晉王府穿的衣裳,料子也不差,可比起這錦衣,她還是覺得祁燁摳門摳的過了頭。
都說佛靠金裝人靠衣裝,這話,還真沒說錯!
明鏡裏,身著一係月色錦衣長裙的纖柔女子,同色蝴蝶結腰帶顯露出那不看盈盈一握的小腰,往下瞧去,白色短靴上垂著的裙擺,竟有複雜的鏤空圖案。女子的容貌算不上天姿國色傾國傾城,但她的眸子很好看,既像山澗潺潺流動的小溪,又像星羅棋盤上黑白分明的棋子,微微一笑之餘便眉眼其彎,煞是動人。
不過,話說回來了,這頭發該怎麽弄?
拿著發簪,蘇瑾在頭上搗鼓了半天,直到手酸頸痛,她還是沒能搗鼓出一個成功的發髻。
之前在晉王府,她隻要一碰到像梳頭發這種麻煩事兒,都會厚著臉皮去找祁燁,然後趁其給自己梳頭發的時候,偷偷的吃兩口豆腐。如果祁燁不在府裏,她就會去找冬兒,然後趁起給自己的梳頭發的時候,齷齪的伸手戳人胸部,猜哪裏是凸、點。
可眼下,這裏不是晉王府,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是一屋子男人的太醫館!
所以,誰來給她梳頭?
“蘇姑娘?”
“慕太醫?你來正好!”蘇瑾眉開眼笑,也不管人家是來幹嘛,便一把將其拽住,討好道,“慕太醫,我知道你心靈手巧秀外慧中,所以麻煩你,幫我梳個好看的發髻好不好?呐呐呐,不需要太複雜,隻要不讓這耳畔兩邊的頭發在低頭的時候落下礙事就可以了。”
待話罷,慕夙加以確認,“梳頭?”
蘇瑾用力點頭,表明就這麽一件小事,而已。
“蘇姑娘,不會麽?”
蘇瑾搖頭,依舊笑意盎然,擺明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捏著被蘇瑾強塞入手中的透白象牙梳,慕夙看著前者那頭齊腰長發竟無從下手,便雙手作揖行禮,小聲道,“蘇姑娘,真是對不住,我……我隻會梳男子的發髻,不會女子的……”
一番話,不僅讓自己雙頰生紅,還說的磕磕絆絆。
“不是吧?你堂堂一個太醫,竟然連頭不會梳?唉,改明兒有空,就去學學吧,日後,定能用得著。”蘇瑾說的隨意,卻不想,慕夙現已窘迫到了極點。
慕夙是一個比較好強的人,聽不得有人說他哪哪不行,不過他教養好,就算有人當麵對他不恭不敬,他也禮賢待之,然後背地裏默默努力,哪怕通宵達旦到黑眼圈爬上俊臉。雖然,會不會梳女子的發髻,對於一個醫者來說沒多大的用處,可蘇瑾臉上那抹瞬間湮滅的笑,卻是讓他不自覺的感到懊惱。
如果他會的話,那抹笑,定不會消失的如此之快。
雖然,蘇瑾也不會梳……
可,該死的,為什麽他在這之前沒有學過……
長發及腰,青絲繁瑣,持梳自理,越理越亂。
咫尺天涯,有個俊朗,斟酒自飲,寡言寡語。
曾幾時,俊朗持玉梳,佳人立門檻,一顆石子攪春水,漣漪圈圈向遠方。
殊不知,妾有情,郎無意。至曲末,落花隨水水自流,風卷蒼穹一場空。
今朝深宮高牆遇君子,佳人素手遞玉梳,卻不料,青絲依舊。
遂,悟到——
天下男子,亦不是個個都能手持玉梳,為其,解決亂絲三千……
“三天了……”
時間過的很快,三天的光陰,眨眼即逝。
瞧著今兒個天氣不錯,蘇瑾便出了房門拿著小鋤頭去太醫館的院裏,去給那些青綠的藥用植物鬆鬆土。可活兒才幹到一半,她便又想起,到此地已有三日,祁燁那邊,同往日一樣,連個信兒,都不派人稍一個來。
她就不信,祁燁會不知道她在這兒!
難道,祁燁不來找她的原因,是因為前者現在正和那個琵琶女調情,所以沒空?
有沒有搞錯,一個有點姿色的平胸女居然也會入祁燁的法眼?
之前不是說好了,喜歡長頭發的大胸女麽?
怎麽連個招呼都不打的,說變卦就變卦!
“媽的,人渣……啊!”
小鋤頭是用來鬆土的,不算多麽鋒利,可蘇瑾因心中的憤慨無從發泄,所以手上的勁兒,使得有點大。然而,勁兒使大後,倒血黴的人,卻是自己。
嫩如蔥白的左手食指上,一塊指甲蓋大小的皮,被擦掉,雖沒流血,但傷口處卻火辣辣的疼。
“蘇姐姐,你怎麽了?”
瞧見來者,蘇瑾立馬癟嘴做可憐狀,“小山……姐姐受傷了,好痛,快進屋拿藥箱給姐姐包紮傷口……”
“姐姐別哭,我馬上去!”
小山是慕夙身邊的藥童,雖然正值舞勺,不過根據可靠的小道消息,他已在太醫館內呆了近八年,不僅是慕夙的貼心小棉襖,還是館內大多數人的小前輩。慕夙不收徒,卻常常同他人交流分享,不是個剛愎自用之人,而且他很看中小山,所以在他身上花了很多心思,至於為什麽不收徒,貌似是因為鬼穀門規。
在蘇瑾的眼中,鬼醫胡古月是個腦子二缺的怪人,因為他不讓慕夙收徒,不讓衛子崖保持幹淨。
明明兩個徒弟都是正常人,卻偏要將這二人帶離正常人類生活圈的軌道。
沒準兒是個活在陰暗世界裏,留著半拉髒兮兮胡須,終日衣不蔽體隨地大小便,用大腳趾摳鼻屎的——
閃亮奇葩!
不知是慕夙教的好,還是小山這孩子腦袋瓜聰明有天賦,才十三四歲,就已經會給人把脈診病了。眼下,蘇瑾坐在太師椅上,看著小山低著頭,認真細心的給自己包紮食指,她竟忍不住咧嘴笑道,“小山,你什麽時候娶媳婦啊?到時候,是準備娶一個,還是娶一屋?”
“我沒想過……”
“那現在趕緊想想,然後在想通後先下手為強,免得落了單,讓左右手來伺候你度過那漫漫長夜。”
“蘇姐姐,你準備什麽時候嫁人?到時候,你是嫁給俊逸太醫慕夙,還是嫁給鬼醫傳人衛子崖?”
眯起眼,蘇瑾對上小山笑成月牙彎狀的狡黠眸子,陰沉道,“一直以為你是個單純可愛的小藥童,卻不料,你竟是個和單純可愛毫無關聯的小鬼頭。姐姐是關心你,才問你這些話的,而你,不僅把姐姐的好心當做驢肝肺,還套用姐姐的話來打姐姐的臉。小山,你這樣做,著實有些不厚道,姐姐這心啊,涼颼颼的,貌似是受了很嚴重的內傷……”
“是姐姐你戲弄我在先……”
“你無禮在後,還有理了?”蘇瑾瞪眼,伸手便揪住小山的耳朵,“還不認錯,可是屁股又癢癢了?”
手中還捏著藥瓶,小山顧不得自己的耳朵,隻得慌亂喊到,“蘇姐姐,你的手!傷口還沒包紮好,小心啊!”
……
慕夙推門而入的時候,看到的,正是蘇瑾和小山打鬧的場景。
一個麵露壞笑提裙歡快跑著,一個拿著藥瓶驚慌失措拚命追逐,雖說前者身形纖瘦個子不高,但仗著自己靈活度高,竟接連讓小山撲了兩個空。
這場麵,還真是有趣……
看著小山有些氣惱,卻無可奈何隻能追趕的模樣,蘇瑾笑的更歡了,可報應也隨之來襲。
“哎喲……我去!”
吧唧一聲,蘇瑾以臉麵朝下的姿勢,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然後,一直緊跟身後的小山因她的突然倒下沒能刹住車,而導致了惡性追尾。
來不及卸下藥箱,慕夙便大步走到蘇瑾麵前,先是扶起壓在她身上的小山,然後兩手伸至她腋下,稍稍用力,便幫其脫離冰涼的地麵,扶至一旁的太師椅上。
“蘇姑娘,你沒事吧?”
麵對慕夙的關心,蘇瑾確實笑,“沒事,還有口氣兒,說明上天待我不薄。”
方才,蘇瑾之所以會跌倒,全權是因為自己不小心而扭到了腳。扭傷,雖說很常見,不是什麽大問題,但也分個輕重好歹,她不僅扭了腳,還摔了一跤,要是了傷了骨頭的話,定要吃上幾日的痛。
在一番詳細的檢查後,慕夙確定了,蘇瑾隻是扭傷了腳踝,沒什麽大問題,抹點消腫止痛的藥酒,不出三日便會好利索。
可是……
沒事,還有口氣兒,說明上天待我不薄。
這話雖然隻是蘇瑾一番對自己的嘲弄,可在他聽起來,卻覺得有些壓抑沉重。
和晉王殿下在一起,不開心麽?
“我說……”
低頭,蘇瑾看著還按著自己腳丫子的慕夙,風情萬種的道,“慕太醫你,是不是該撒手了?這天,可有點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