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魏白洲
兩人行至攬翠樓,薑蘅同以往一樣,將魏如意帶到了二樓臨窗的位置坐下,又讓雲屏點了壺玉雪明沙,這才坐下準備與魏如意說正事。
兩人雖為同窗,奈何舊日交集實在不多,就算要敘舊也沒有事情可敘。
故而她並沒有和魏如意談論往昔,而是開門見山地問她:“仔細算來,歸京快有一年光景,怎麽好似始終不曾聽說過令兄的消息?難不成他是已經不在人世?”
魏如意皺眉,壓低了聲音嬌喝:“薑小姐!”
縱然她與兄長早已反目,但也聽不得薑蘅這樣說話。
薑蘅卻並不將她的怒氣看在眼裏,她風輕雲淡地笑了笑:“我這人說話一貫不太好聽,魏小姐可別介意。不過,當初令兄在魏家族學,我記得也是有些名聲,如今怎麽卻了無聲息了?”
她當然可以命人去打探魏白洲,但是一來,她今日碰見了魏如意,便不想再費那個功夫;二來,她也覺得沒必要,當初魏白洲能做下那件事,便已經足夠證明此人心性不堪,必然走不長遠。
說實話,如果不是薑蘅如今已將這許多事情布署得差不多,她說不定還真沒這個閑心打聽魏白洲的近況。
畢竟,便是要報仇雪恨,也不止一條路,以她如今的手段人脈,要做什麽,隻用看她心意,旁的一概不必在乎。
魏如意同樣也知道這個道理,她道:“家兄……”今日若是換了旁人來,她不一定會說,但既是薑蘅,很多事情於她而言,也不過是知道得早晚的區別罷了,她沒有隱瞞、遮掩的必要,“家兄這一年來,鎮日消沉,無心詩書,光景頹唐,薑小姐不曾聽聞他的消息也是自然。”
“哦?”薑蘅挑眉,這卻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
魏如意站起來:“薑小姐請我來若隻是為了問這件事,那麽你也已經知道了,家裏還有事,請恕如意先行告退。”
“魏小姐,”在魏如意走到門口時,薑蘅忽地將她叫住,輕漫的嗓音裏夾雜著微末的笑意,她說,“記得回去告訴你家兄長,就說——薑蘅回來了。”
魏如意頓了頓,抬手拉開門,朝外走去。
薑蘅笑著目送她,轉過頭來,卻忽然聽見樓下嘈雜紛亂的聲音,她招來沾衣,讓她下樓去打聽打聽發生了什麽事。
沾衣很快下去,一會兒功夫便帶著打聽到的消息回來,她艱難地吞咽了一下:“世子爺,不見了……”
“顧珩?”薑蘅眼眸微眯,“什麽時候發現的?”
“據說是下人發現世子好幾天沒回王府,私底下又去與世子交好的各位公子府中打聽過,這才發現原來那幾天世子竟也不在他們府中,不敢隱瞞,當即便上報誠王,誠王震怒,讓私兵去京中各處秦樓楚館,賭莊棋軒搜查過之後,仍沒發現蹤影。”
薑蘅“嗯”了一聲,接著她的話往下說,“所以才有了今天這麽大的場麵?誠王這是要搜城?”
“是。”沾衣點頭。
“搜便搜吧,左右與我們無關。”薑蘅轉過頭,並不關心這場熱鬧。
從某種意義上來看,顧珩失蹤,反而是件好事。顧珩是誠王唯一的兒子,他不見了,誠王自然方寸大亂,便顧不上顧遠洲那邊自請廢位的空檔。
顧遠洲也能有更多的時間去應對大臣的刁難與皇上的苛責。
……
魏如意回到魏家,便見著等了自己許久的魏白洲。
她眸色微冷,原想當做沒看到,但想到薑蘅,還是走了過去。
魏白洲見她走過來,歎了口氣:“如意,你如今,可算是消氣了?不是我說,我既是做哥哥的,又怎麽會誆你害你?你一介女兒身,不出嫁成親,相夫教子,死守著一個女先生的身份,難不成就能光宗耀祖了?那孫家你既然不喜歡,也罷,我為你約了劉家的公子,不若你挑個時間與他見見?”
他穿著一襲黃衫,雖然眉目清秀,但細看卻帶了幾分精明的算計,於此便壞了他一張皮相。
魏如意聽他這樣說,麵上也沒什麽表情,她已經習慣了。
但她身邊的丫鬟顯然沒法接受,紅著眼圈怒道:“大公子您還是先管好您自己吧!我家小姐行事,何須你來操心?”
魏府裏誰不知道,這位魏公子,已經從根上壞掉了!為了攀附權貴,這如意算盤甚至打到了自己妹妹頭上,已經不能簡單地用“壞”來概括了,簡直是狼心狗肺,不堪為人!
“那孫公子生得大腹便便,腦滿肥腸,如何配得上我家小姐?這回這劉公子,恐怕也和他一樣,除了出身高門之外無一是處吧?您這樣的好心,小姐可不需要!下回您再來,奴婢便稟告給老太爺,好讓他老人家知道,這家風清正的魏府裏,還生出了你這樣一個孽障!”
魏白洲冷哼一聲,揚手便要打去,孰料自己妹妹卻護著那小丫鬟往後退了兩步,避開了他的巴掌。
此番情形之下,他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隻是還沒開口指責,卻又被魏如意打斷。
她梗著脖子,冷眼看著他:“哥哥可知道我今天遇見誰了?”
魏白洲一怔,積蓄的怒氣也因為沒有及時發泄而悄然瀉去,他不以為意地問道:“誰?”
“薑蘅。”魏如意說完,隻覺得胸中的鬱氣隨著這個名字出口,忽地一下散盡,她雖然不知道魏白洲何時與薑蘅有了交集,但從薑蘅的語氣裏不難聽出兩人之間的交集,絕非良善,她微微彎唇,仍是那般柔婉語態,“她讓我轉告你,她回來了。”
魏白洲的神情也隨著她話音落下,變得驚恐起來。
他臉色煞白,急忙上前兩步,掐著魏如意的肩膀:“她讓你告訴我的?她還說了什麽?她不是……她不是失憶了嗎……”
魏如意吃痛,掙開他的禁錮,皺著眉頭:“哥哥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然而魏白洲卻已經失魂落魄地離開了,什麽孫公子劉公子,好像也從來沒提起過一樣。
魏白洲這一年來,在玉京沒什麽名聲,但薑蘅可不是,相反,她的名聲已經如日中天,尋常宴會上,便是聽到這個名字,眾人都要下意識地避退三尺,更別提魏白洲,這個一直暗中關注著薑蘅動向的男人。
他怎麽也想不到,就在他已經快要相信薑蘅失憶是真的,不是什麽障眼法的時候,她居然找上了如意,讓她來警告自己。
聯想到薑夫人的下場,他毫不懷疑下一個要步薑夫人後塵,被薑蘅對付的人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