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隻憑心情不講證據
薑蘅居高臨下地看向魏青雲:“魏院首今年六十有三,正是禦前行走的大紅人,想必不至於連自己曾經做過什麽事都不記得吧?就是不知道魏院首敢不敢認?”
魏青雲緩緩睜開眼睛,他雙手雙腳被貪狼衛的人用麻繩縛在身後,現如今一點也動彈不得,隻能躺在地上仰望薑蘅,目如針刺。
從在太醫署裏被人打暈到被帶來這裏,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但趁著薑蘅與眾人說話的功夫,已經足夠讓魏青雲明白眼前的局勢,做出麵對當前困境最合理的判斷。
他正氣凜然,看向薑蘅的眼神裏滿是溫和的慈愛,當然也有不與小輩一般見識的大氣:“已經是經年舊事,流年暗換,物是人非,魏某雖然不知道薑小姐從哪裏聽來這些離譜傳聞,薑小姐若是有證據,那自該另當別論,可若是沒有……麵對莫須有的指控,魏某不願意平白擔下這等罪責。”
正如孟信石自信當初李婆婆到宜寧為祖母治病的細節外人無從知曉一般,魏青雲也相信過去了那麽多年的事,就算想要翻舊賬,那也是一筆爛賬,無從翻起了!
當年的驚天隱秘他已經辛苦掩蓋了二十餘年,瞞過了所有人,沒道理如今功成名就卻要栽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姑娘身上。
思及此,魏青雲麵色冷下來,眼底笑意微凝:“薑小姐如此行事,太不給魏某麵子。你薑家家大業大,可魏某憑借一身醫術行走玉京,也是多少世家高門的座上賓。”
他一貫是能屈能伸的,即便如今形容狼狽,卻還能保持一顆平常心,甚至連說出口的話都仿佛是玩笑之語,與其說是他對自己有自信,不如說是他瞧不上薑蘅。
他覺得薑蘅沒什麽能耐,哪怕是能知道當初的一些細枝末節,但是也未必能找到證據,陷他於不複之地。
薑蘅看著他,笑道:“魏院首能做出毒害發妻之事,我以為您早就不要什麽臉麵了,如今這般責怪小女子,小女子還真是承受不起。”
她唇邊浮著的笑意是微冷的,像秋末冬初時候清晨的霜霧,看著沒什麽感覺,但是真正觸到了,那寒意卻能直沁心底。
她不耐煩再和魏青雲耍嘴皮子,看向麵前的眾人:“來之前我讓人去打聽過,原來魏院首對外宣稱自己的原配發妻是出了意外暴斃身亡,隨後才在第二年迎娶了工部尚書的次女。”
“但是據我所知,魏院首本就是鄉野山村裏一個窮書生,因著年輕時候長相尚算英俊,再加上肚子裏好像有說不完的甜言蜜語,這才引得當時沅江醫藥世家的大小姐傾心,不顧父母反對也要下嫁魏家。”
“但是善解人意的魏院首怎麽舍得讓大小姐跟著自己吃苦,似乎是理所當然地,他提出入贅之事,做了醫藥世家李家的贅婿,隨著李家的藥材生意越做越大,李家舉家搬遷至玉京城,也就是那個時候,魏院首又瞧上了工部尚書家的二小姐。”
“同樣是攀龍附鳳,沅江城的醫藥世家和玉京城裏的世家高門比起來,自然是有些不夠看。魏院首於是便利用自己在李家多年所學,研製出了一味毒藥。這種毒藥服用下去,並不會很快見效,而是會讓服用者的身體機能漸漸衰老,從而導致服用者身體虛弱,五感退化,漸漸地,活著也就和死了沒差別了。”
“李家大小姐意識到枕邊人的狼子野心之後,便設法逃走,但那時候已經太晚,她不過才五十歲,卻因為毒藥的關係,變得白發蒼蒼,垂垂老矣。”
見魏青雲雙眼微閉,仿若老僧入定,薑蘅斟了一盞沸茶,直直往他麵門上潑,魏青雲躲閃不及,被潑了個正著,一張臉被燙得通紅,茶水從他臉上滑落,從他的衣領裏落進去,將他胸口與背部也燙得起了泡,他長大了嘴嚎叫,企圖緩解痛感,但是毫無作用。
不得已之下,他隻能在地上翻滾起來,整個人醜態畢現,如同一條蛆蟲在地上蠕動,哪裏還有一點當世名醫的高人風範?
薑蘅冷眼看著他的猙獰模樣:“後來的事諸位也應該都能猜到了,魏院首如願做了工部尚書府的贅婿,有了做工部尚書的老泰山,再加上他在李家裏竊取到的醫書藥典,他順理成章地進了太醫署,成了宮中小有名氣的太醫,而後坐上了院首的位置。”
“說到底,他取了這麽個名字也算是應了他這一輩子的似錦前程,從一介書生到太醫院首,還真是平步青雲。隻可惜這手段不太能見光,若是沒有了女人,他魏青雲又能算個什麽東西?”
薑蘅說完,胸中濁氣總算出了一半,她打了個響指,雅間的門便被人從外麵打開。
眾人往門外看去。
她站起來:“今日是小女子冒昧,還望諸位大人不計前嫌,海涵則個。”說著,她朝眾人拱手作揖,“故事已經講完,我與諸位的緣分也算到此為止,諸位慢走,恕不相送。”
她躬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崔博道這便帶著一眾人走了出去,太醫署孟信石等人原本沒動,畢竟魏青雲還是他們的院首,於情於理,他們該從薑蘅手裏將人討回來,但是在觸及薑蘅的眼神時,卻又無人敢再開口。
薑蘅挑了挑眉:“你們幾位若是有事,不妨日後再來尋我?今天是我清理門戶的日子,恐怕不便與諸君議事。”
張攀擅看眼色,見著薑蘅眉眼冷冽,便知道若是他們再留下去,恐怕也沒誰能討著好,於是便推搡著同僚們出了雅間。
林婉兒與顧媺也是通情達理,雖然她們這會兒肚子裏已經裝滿了疑問,但都明白眼下不是個適合說話的時機,便也就雙雙與薑蘅辭行。
不過半柱香功夫,雅間裏就隻剩下薑蘅與魏青雲兩個人,她在魏青雲跟前蹲下身子,拔出隨身帶著的匕首,拍了拍魏青雲通紅的臉:“是不是以為我沒有證據便奈何不了你?可惜啊,魏青雲,我這個人做事,從來隻憑心情,不講證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