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不想罰與不能罰
衡暝撓了撓頭:“您找他做什麽啊?”
他覺得在不在這個問題,得視情況而定吧。萬一薑小姐是來找他家殿下吵架的話,那他是該說不在呢還是不在呢?
薑蘅看他一眼,便看出來他的小心思,挑了挑眉:“怎麽?殿下的事,你能代勞?還是說,這太子府,也是衡暝大人能做主的地兒?若是這樣,和你說也不是不行。”
衡暝苦笑著點頭:“得,薑小姐耳聰目明,屬下心裏打什麽主意瞞不過您。殿下這會兒在府上呢,隻是恐怕不方便見您,您不如隨屬下進府等一會兒?”
薑蘅想了想,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道:“算了吧,他應該是約了人吧?我在馬車上等就好。”
萬一她待會兒跟著衡暝進府,恰巧與顧遠洲約見的人碰上,那豈不是挺尷尬的。
再者,她也聽說了,顧遠洲這座太子府,迄今為止,還沒有哪家小姐登過門,她要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當了這第一人,豈不是明日就要成眾矢之的?
還是等上些時候吧。
她這麽說了,衡暝也不強求,應了一聲,便進去了。
沒多久便出來,身後跟了好幾位身著常服的男子,薑蘅微微挑開簾子,認出這幾人俱是如今京中炙手可熱的達官顯貴。
她將簾子放下,也不擔心自己的身份被認出來,今日出門她特地讓人找了綢布將馬車上的家徽遮住。
等車輪轆轆聲響起,衡暝便來到她馬車前輕聲道:“薑小姐,人都走了,可以下車了。”
薑蘅沒答話,起身下車走到他麵前:“勞你帶路。”
兩人行過曲折的抄手遊廊,路過長滿浮萍的清池,不多時,衡暝在顧遠洲的書房外停下:“殿下說了,您直接進去便是。”
薑蘅點點頭,推開門,又在一瞬間頓住。
顧遠洲坐在窗下,是正對著房門的位置,他今日做尋常打扮,長衫直裰,一頭墨發用朱紅緞帶束起,素白的衣衫上是水墨揮灑而成的海水江崖紋樣,看起來溫和而端方,少了些往日在人前作為儲君殿下的冰冷與銳利。
當然,這個人的氣質仍然是冷的,像春山尖上化不開的雪,春水池底融不了的冰。
所以薑蘅很快回神,她順手將門關上。
“相識許久,卻也未曾想過能有如今這般光景,竟是不知有什麽事能勞動薑小姐大駕,特此光臨?”
顧遠洲抬眼看她,眼底帶了些自己都沒發現的笑意。
“還以為上回之後,薑小姐會惱我許久。”他又歎了口氣,道。
“那倒不至於,”薑蘅莞爾一笑,“我說了,我沒當真過。何況,殿下位高權重,我沒必要與您翻臉。今日來太子府,也確實是無奈之舉。”
她淡淡抬眼,再度與顧遠洲的目光對上:“我想向殿下借點人手。”
她將今天的事說給顧遠洲聽,末了,又道:“臨時去招攬些人手,沒法知根知底,我用起來不放心,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該來叨擾一趟,畢竟我若是有什麽閃失,容嬪與七皇子那邊您也找不到第二個接替我的人手不是?”
她將話說得明明白白:來找他不是有什麽私心,就是因為方便,因為兩個人有利益糾纏,倘若找別人,她就要欠下人情,實在劃不來。
顧遠洲聽了,心裏一時也說不上來究竟是什麽滋味,有點暗喜,又有點不太高興,像打翻了五味盤一般,酸甜苦辣什麽都有。
“如果今日換成有人比我更位高權重,是不是你就要去找別人?”顧遠洲垂眸,聲音輕淡。
薑蘅點頭,反問他:“不然呢?”
“行。”顧遠洲手放在膝上,無意識地輕輕摩挲著腰間的玉帶,“那我還是把貪狼衛給你?”
他征詢薑蘅的意見:“或者你說說具體想要什麽樣的人,我給你撥。”
薑蘅歪頭:“能打的就行。”
“那就貪狼衛。”顧遠洲和她解釋,“他們個個都是我從軍中擢選出來的精英,有他們在你的芳汀苑,我也能放心。”
薑蘅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玩夠了的話,殿下就不必再說這種話了吧,聽著挺無聊的。”
顧遠洲這才注意到他說了什麽,他神色一怔,歉然道:“我……”
薑蘅打斷他:“我倒是沒事,隻是想提醒殿下,小心入戲。”她說完,又道,“如果殿下沒有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顧遠洲皺了皺眉,沒有回應他,將衡暝叫進來:“去把貪狼衛叫過來,隨薑小姐去薑府。”
薑蘅謝過他,緊接著就帶著貪狼衛回了薑府,卻也沒回芳汀苑,而是去了宜霜居。
聽說薑蘅帶了人來,薑蓉第一件事便是將門關緊,命人在外頭守著,一隻蚊子也不能放進來。
她怕薑蘅回過神來找她麻煩。
薑蘅卻並沒有找她麻煩的意思,她隻是站在宜霜居門口,微微抬手,對貪狼衛淡然吩咐:“全砸了。”
軍中出來的人都是硬茬,一個個冷心冷臉,也沒有覺得把宜霜居裏的小丫鬟嚇得哭哭啼啼有什麽不忍心,隻聽薑蘅的話,走到哪裏砸到哪裏,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等薑蓉被丫鬟扶著出來看到院子裏一片狼藉,差點沒被氣得暈厥過去。
薑蘅砸了這麽一通,也稍微解了氣,這才帶著人回了芳汀苑。
花月生產之後,精神頭就不大好了。親眼見著自己的孩子咽氣,任誰也沒法經受住這樣的打擊。
何況她對這個孩子期待已久。
沾衣也因此被薑蘅調回了芳汀苑,這會兒知道薑蘅帶人去砸了宜霜居之後,她不由擔心起來,又開始在薑蘅耳邊念叨:
“您就不害怕二小姐向老爺告您的狀嗎?”
“這樣是不是太沉不住氣了?俗話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小姐下回還是穩重些行事吧?”
薑蘅歎了口氣:“好了,耳朵都快起繭子了。我和薑蓉鬧了那麽多回,你以為二叔他不知道?他隻是不想管罷了,以前不想管,如今也不會想管。管了也沒用,到最後還不是隻能以各打五十大板收場?不如不管。”
“你們都以為他糊塗,實則我這位二叔,可比你們什麽人都精明。薑蓉是他親女,他不想罰,我是他自幼喪了雙親的侄女,他不能罰,所以他以後,也不會想管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