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和林婉兒討論過之後,雖然覺得她好像不是很靠譜,但是轉念想想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所以薑蘅決定還是聽她的,冷著顧遠洲。
希望顧遠洲能從她的態度裏明白,送花這種事簡直俗不可耐。
兩人後來又去知蜀齋用了飯菜,而後才在清平街頭分道揚鑣,各自回了府裏。
霜晴在家中用過午飯之後,便也準備回薑府了。
但在回薑府之前,她心裏記掛著家裏的事,還是半路折去了誠王府。
李翠萍正在後院和昔日一道做工的婆子們炫耀手上的金鐲。自從她在王妃麵前露了臉之後,果然如她所想,王妃簡直將她當成了心腹對待,不僅將她提到了正院裏,平素還總讓她做清閑活計,賞賜也大方。
短短一個月,她就為兒子攢夠了老婆本,連帶著她自己也置辦了好幾身行頭,看起來竟有了那麽幾分富貴意味。
聽說霜晴在後門等她,李翠萍很快便起身,抓了把瓜子給傳話的婆子:“多謝姐姐走一遭。”
霜晴正在後門處焦急等待著,忽地見著前邊走來一個富態的婆子,她還沒有看清楚來者是誰,先被她頭上的金簪亮得晃了下眼睛。
定睛一看,她才頓時驚道:“姑姑?”
就在一個月前,她的姑姑還是花房裏做力氣活的仆婦,一雙手上永遠沾著洗不幹淨的泥濘,身上衣裳也鮮少有整潔的時候。
李翠萍未語先帶了三分笑意:“晴丫兒怎麽來了?不過你來得正好,快和我去王妃院子裏去一趟吧。”
霜晴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她半拉半拽地帶走了,她鼓起勇氣問道:“姑姑,我家裏……怎麽回事?”
李翠萍拉著她的手,粗糙的指腹在她的手背上留下糙礪的觸感,她咧著嘴笑了笑:“你說什麽事?哦,給你家送銀錢,又找大夫給你弟弟治病的事?還能是怎麽回事,自然是王妃娘娘一心向善,慈悲為懷。”
霜晴說不上來哪裏不對,還想再問,卻發現已經到正院了。
在王府做了好幾年工,她從來沒有到過正院。最多遠遠望一眼。
她身份卑賤,是不配到主子麵前服侍的。
她仍然有些瑟縮,扒著牆不敢動,小心翼翼地問姑姑:“我能進去麽?”
李翠萍拍著她肩膀道:“當然了。你可是去和咱們王府未來的世子妃一塊兒學規矩的,娘娘早先便叮囑過我,等你回來就帶你到正院來,我估摸著,她應當是想問問你薑小姐的事。”
看著姑姑眼中神色坦然,霜晴也漸漸放下心來。
她跟著李翠萍進了院內,去到暖熏熏的廂房裏,第一次見到了誠王府的女主人。
和她想象中的王妃娘娘一樣,端莊雅致,雖然已經年近四十,卻也未見老態,鵝蛋臉,柳葉眉,眸似秋水,鬢發如雲。
發間斜斜插著素淨的白玉簪,因著是在家中,打扮得也很平易近人,但是尋常的緞裙穿在她身上,卻也好像變得華貴起來。
她麵容溫和,眼裏帶著笑意。
霜晴卻仍然低下頭,不敢直視她,連說話都變得結巴起來:“奴……奴婢霜晴,見,見過王妃。”
季氏看了看左右,伸手掩唇,莞爾笑道:“瞧瞧,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什麽吃人的妖怪呢,生生把一個小姑娘嚇成這樣。”
李翠萍跪在霜晴身邊,扯了扯她的衣角,又陪著笑道:“娘娘見笑了,我這侄女就是這般,小家子氣,她頭一回見您,心中被您的威儀氣度折服……”
季氏揮了揮手:“行了,就你話多。霜晴是吧?起來說話吧。”
霜晴低著頭站起來,靜候她的吩咐。
果然如姑姑所言,王妃娘娘問了好些薑小姐的事情,從她的飲食起居,到她的愛好習慣。霜晴將自己知道的一一如實說了。
但季氏就不太滿意了。
她知道的太少了。
“你去了薑府,薑蘅待你如何?”她又問道。
霜晴答道:“薑小姐待奴婢很好。自宮中李嬤嬤到薑府之後,薑小姐便讓奴婢與她同吃同住,想來是因為敬重您的緣故,她從不讓奴婢伺候左右。”
季氏聞言,眼眸微冷。
薑蘅倒是防得緊。
“這麽說來,你近得她身?”
霜晴點了點頭。
季氏從榻上起身,來到霜晴麵前,從腰間掏出來一個荷包,遞給她:“好孩子,你姑姑說了,你是個聰明的。這荷包裏有一包藥粉,你找機會下到她的飲食中。”
“我還聽你姑姑說,你心慕我的珩兒。等你將此事辦成,等你回來,我便讓珩兒將你收為通房,如何?”
李翠萍在一旁聽著,眼睛都瞪大了,看起來像是恨不得代霜晴答應一樣。
然而事實也確實這樣。
在李翠萍眼裏,這可是一步登天的大機緣,雖說隻是個通房,但是世子爺現今屋裏沒人,霜晴到時候便是世子爺的第一個女人。
而若是有幸懷上孩子,到時候或許能被抬成妾室猶未可知。
未來王爺的妾室啊,說出去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她掐了掐霜晴腰間的軟肉:“這傻孩子,肯定是高興壞了,怎麽,王妃娘娘抬舉你,你還不趕快應下,向娘娘道謝?”
霜晴任憑她動作,卻沒什麽反應。
王妃不知道什麽時候將荷包塞到了她手裏,她聽見自己有些幹啞的聲音響起:“敢問娘娘,這荷包裏是什麽藥?”
她年紀還小,這麽久在王府也隻是做些粗重活計,還沒有接觸到那些榮華富貴的表象下掩蓋著的荒誕離奇的真實,但到底也在王府待了好幾年了,平日裏許多事情,盡管她不刻意去打聽,也總能從各種途徑裏知曉一些枝枝葉葉。
譬如曾經深受王爺寵愛的清竹夫人是怎麽不見的,曾經多少能工巧匠費心雕琢打造出來的竹園,又是如何荒廢下來的。
但她總也隻是聽聽罷了,卻從來沒有放在心裏過。
可是今天,在眉眼柔美的王妃麵前,她手裏攥著精致的荷包,想起來那些往事,卻經不住心頭一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