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薑蓉走之後,林婉兒才看向薑蘅:“我聽他們都叫你阿蘅,還……挺好聽的,我這麽叫你,你不會介意吧?”


  薑蘅搖了搖頭:“名字而已,林小姐高興就好。”


  林婉兒心口一熱,想和她說既然這樣你也叫我婉兒好了,但轉念一想又怕會嚇到她,隻能將話咽回去。


  順帶的,也將想要送她回府的念頭壓了回去,隻裝作不經意般隨口詢問她:“她們都走了,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身子骨又弱成這樣,不如我安排我的護衛隊送你回去?”


  薑蘅笑了笑:“不必了。既是林小姐身邊的護衛隊,自然該護衛您的安全才是,我帶著雲屏回府,不會有事,林小姐寬心。”


  林婉兒:“……倒也沒有很擔心你。”她看了看薑蘅的臉色,“這種宴會,不來也沒什麽,總歸不會有什麽重要的人事,此後你該安心在家修養,若是再有這樣的宴請,你拒了便是,知道麽?”


  薑蘅“啊”了一聲:“可是我回京已有月餘,倘若如此行事,難免遭人詬病,說我不識禮數。”


  林婉兒眯了眯眸子:“有我在呢,我倒是要看看,有誰敢說你半句不是?”


  “不說這些了,我要回去處理一些家事,你也早些回去。”她站起來,對薑蘅道。


  薑蘅作勢起身送她,又被她強硬地按了回去。


  等到了第二天,薑蘅便知道林婉兒處理的是什麽家事了:康家大老爺從外地帶回了一個孩子。


  雲屏正繪聲繪色地和她說著昨日下午康家的熱鬧情形:“您是不知道,昨個兒下午,奴婢從康家路過,正巧見著康家那位繼夫人和康小姐站在門口滿麵春風地笑著,準備迎接康大人。結果等見著康大人收集牽著的孩子,繼夫人直接兩眼一翻暈了過去,康小姐又哭又鬧,最後反而被康大人訓斥了一番。”


  薑蘅躺在床上,翻了個身,打著哈欠道:“就你促狹,翻來覆去說多少遍了,竟也不覺得膩?”


  雲屏昨日聽了自家小姐說起她和康家那位的齟齬之後,便一直將康雪茵當做假想敵,如今見著康雪茵出事,哪能不高興?


  不過被薑蘅這麽說過之後,她終究還是收了幸災樂禍的心思,轉身將案上擱涼了些的湯藥端到床前:“小姐,您該起來喝藥了。是魏太醫開的方子,他說這藥您一日得喝三次。”


  聞見刺鼻的藥味,薑蘅揮了揮手,嫌惡道:“他也懂醫術?拿遠些,熏著你家小姐了。”


  “可是……”雲屏低頭望著黢黑的湯藥,“良藥苦口利於病呀小姐,您不吃藥,您的身子怎麽好得起來呢?”


  薑蘅捏著鼻子,甕聲甕氣道:“你跟在小姐身邊日子也不短了,何時見小姐像是有病在身了?什麽太醫,我看是庸醫才對。”


  她罵了一聲,見雲屏仍然不動,佯怒道:“怎麽,連小姐的話都不聽了?”


  雲屏倒不是不聽她的話,隻是她現在有些懵:雖然這麽些日子看下來,她家小姐的確不像是有病的樣子,但是她每個月都會暈倒,這不是她自己親口說的嗎?

  雲屏素來相信薑蘅,是以當時聽到薑蘅這麽說的時候,也沒來得及懷疑,便開始責怪自己平素對小姐的事太不上心,這麽大的事她居然一點也不知道,小姐這麽好的人,為什麽會遭受這樣的痛苦?一時間,愧疚和難過占據了她的心,更想不起去懷疑這件事的合理性。


  而當時在場的魏太醫,也正是因為雲屏的表現,才對薑蘅的話由七分信到十分。那也是為數不多的,魏太醫對自己的醫術產生懷疑的時候。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眼前雲屏終於反應過來,見薑蘅捏著鼻子,她總算聰明了一回,端著藥碗往後退了幾步,乖乖巧巧道:“那奴婢去將這湯藥倒掉?”


  “倒掉吧,”薑蘅懶懶說道,“窗台上的金盞菊來得不錯,就倒在那裏麵吧。”


  雲屏“噢”了一聲,去到窗台邊,一邊小心翼翼地倒著湯藥,一邊問小姐:“那奴婢以後就不煎藥了?”


  雲屏十分清楚自己的心腹定位,故而像給薑蘅煎藥這種事,她可不敢假手於人。


  薑蘅“誒”了一聲:“等等,藥倒完了嗎?拿過來!”


  雲屏手顫了顫,又倒出去更多,好在她為了防止藥汁灑出來濺到地上,動作一直很輕,即便方才手抖了抖,但也還好,碗裏還剩下一小半。


  她將湯藥奉到薑蘅麵前,薑蘅伸手沾了一點碗壁上的褐色汁水,放進嘴裏,喃喃道:“江附,決城,連明子,蘄落花……”


  她坐起來,道:“煎啊,為什麽不煎?都已經說了我有沉屙痼疾,久難治愈,不煎藥怎麽說得過去?但今後這事就不用你來了,你把它交給底下的丫頭。”


  “您是想要試探底下人的忠心?”雲屏訝異問道。


  這也不能怪雲屏,主要是芳汀苑裏一直不算太平,雖不至於出現奴大欺主,惡仆貪私的醃臢事,但也差不太遠了,就拿灑掃的紅兒來說,她可看見她往宜霜居去好幾次了。


  可是小姐一直沒有要整頓的意思,她便也一直沒有提,免得說了讓小姐鬧心。


  薑蘅揚了揚下巴:“按理說這事早該提上日程,隻是這些日子我一直在忙,這裏才想起來。把煎藥的事吩咐下去之後,便讓照月去後廚房守著,有手腳不幹淨的,讓他給我記住了,若是少了誰,我便拿他是問!”


  雲屏福了福身,道是下去。


  而另一邊,宜霜居裏。


  “林婉兒之前不就是拿著康家那孩子,這才逼得康徐言扶了金氏為嫡妻?怎麽如今她又讓康徐言把孩子領了回去?這不是把康雪茵,架在火上烤?”


  薑蓉揉了揉太陽穴:“林婉兒從小到大,最是照拂康雪茵這個表妹,如今這一招,她又是為什麽?”


  “算了,”她斜眼看向珠簾外拘謹站著的小丫鬟,“你當才說什麽?薑蘅真的有病?還讓芳汀苑的下人煎藥?”


  她怎麽那麽不信呢?

  有病的人她也不是沒見過,誰像薑蘅那麽蠻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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