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你說清楚,我是什麽樣的人?”尚冬晴俏臉通紅,隻差沒有指著薑蘅的鼻子將話問出來。


  這話旁人也想問。現如今聽見尚冬晴自個兒開口,便都將好奇的目光投向薑蘅。


  薑蘅掩唇道:“都說相由心生,你是什麽樣的人,但凡照過鏡子,也不該問我吧?”


  “叮——支線任務:打擊尚冬晴的氣焰,完成進度二分之一,請宿主再接再厲。”


  尚冬晴生得不好看,她自己知道,所有見過尚冬晴的人也都知道。但像薑蘅這樣,幾乎等同於直接說出來的,卻隻有她一個。


  她再怎麽口齒伶俐,到底是女子,凡為女子,鮮少能有不在乎自己容貌的。


  “尚小姐心地不好也就算了,為人也忒沒眼色了些,怎麽正常的恭賀慶壽,到了你嘴裏,就成了捧高踩低的鐵證?莫非尚小姐活到這麽大,沒有朋友?”


  “否則按照尚小姐的話,誰若是出身比你低了,即便真心傾慕你的詩文才學,那也是阿諛奉承,是為著你的身份捧高你;而若是出身比你高的,不喜歡你的辭藻文章,那就成了有心打壓,特意踩低?”


  “心思那麽多,尚小姐活得不累麽?”


  薑蘅聲音冷淡,容色也冷淡,然而正是因為這份冷淡,反而讓她的話更多幾分可信度——她看起來像個局外人,而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的道理從來顛撲不破。


  經她這麽一說,眾人也覺得自己似乎被點醒:是啊,她們今日赴宴,難不成僅僅是為了巴結奉承誠王府嗎?當然不是,當初他們府上有喜事,誠王府同樣備禮道賀。


  “你強詞奪理!”尚冬晴麵色漲紅,恨恨地盯著她。


  “怎麽你說話就是名言至理,我說話就是強詞奪理?天底下何時有了這樣的道理,隻是我沒聽說過?”薑蘅低下頭,撣了撣衣裳上細小的灰塵,“還是說,尚小姐太玩不起?”


  玩不起?

  尚冬晴死死咬著唇瓣,從來沒有人這麽說過她。


  那些世家小姐,得她一兩句話便都奉為圭臬,怎麽到了薑蘅這裏,她卻完全不受係統的影響?


  季氏眼瞧著時機差不多,淡淡開口對身邊的嬤嬤道:“既然尚小姐這樣看不起誠王府,傳我的話,日後凡有尚小姐在的詩會花宴,便俱不必給本妃下帖子了。”


  換言之,此後尚家與誠王府便是勢不兩立了。


  尚冬晴沒想到局勢會變成這樣,按照係統的預想,她在說出那番話之後,今日誠王府的宴會便辦不下去,貴婦淑女們相繼離開,然後今天的事會傳揚出去,連同她的名字,也會成為玉京經久不息的傳說。


  所有人都會知道她不畏強權,清傲高潔。


  可現在,半路殺出來一個薑蘅,打亂了她全部的計劃。


  不等她爭辯,季氏身邊的嬤嬤就已經連拉帶拽地將她帶了出去。


  “叮——支線任務:打擊尚冬晴的氣焰,完成進度,已完成。掉落獎勵:尚冬晴的狼毫筆。獎勵作用: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


  係統說完,薑蘅低下頭,發現自己手心裏憑空出現一支狼毫筆。


  係統開始喋喋不休地和她介紹尚冬晴的情況:“她身上綁定的係統應該是能讓她擁有出眾的才華,宿主您的出現讓所有人對她的才名產生懷疑,所以不管她身上背負什麽任務,都會被判定為任務失敗。”


  “任務失敗會有什麽下場?”薑蘅麵帶微笑地凝視著麵前的嫋嫋茶煙,看起來十分端莊得體。


  係統忐忑道:“她會失去從前依靠係統得來的一切,並且為之付出相應代價,同時她的係統也會被……銷毀。”


  說完之後,它怕薑蘅焦慮,又連忙解釋道,“但是我們的情況和她們不一樣,我不是那種低等係統,您也……”它頓了頓,不無驕傲地說,“您也比尚冬晴那樣的宿主厲害多了!”


  薑蘅在心裏“嗯”了一聲。


  一道怯怯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您真厲害。”


  她收了心思,轉過頭看見是方才回答自己問題的小姑娘,唇邊笑意不改:“你認識我?”


  小姑娘搖了搖頭,而後又反應過來,急促地點了點頭:“聽說過。”


  “那你應該知道,我一點也不厲害。”薑蘅遺憾地道。


  如果真的那麽厲害,二房現在怎麽可能還安然無恙?康雪茵又怎麽敢一而再,再而三地給她下絆子?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地:“您一定會成為最厲害的世子妃!”


  薑蘅仍然但笑不語。


  世子妃的位置,她倒也沒那麽稀罕。之所以現在還抓在手裏不肯放,是因為季氏始終沒有給出一個她滿意的籌碼。


  但什麽時候她覺得沒意思了,說不定也會主動放手。


  被尚冬晴鬧過這麽一出之後,大廳裏氣氛始終有些僵冷,為了緩和場麵,有人提出去後花園走走。


  薑蘅一向不喜歡這種環節,但她方才出了風頭,為了不太惹人注目,她也隻能走在最後,跟著眾人一道出去。


  不知道什麽時候,林婉兒來到她身邊。


  薑蘅看了她一眼。


  沒有說話。


  林婉兒端詳了她許久,終於冷笑著開口問道:“薑小姐還真是沉得住氣,就不好奇我為什麽過來找你?”


  “林小姐想說自然會說,不想說的話,我好奇你也不會告訴我,不是嗎?”


  林婉兒斂了麵上的笑,眼裏閃過一絲陰狠:“我已經警告過薑小姐許多次了吧,為什麽薑小姐總是緊緊相逼?”


  薑蘅這才停下腳步,轉過頭認真地看她:“林小姐神通廣大,不會不知道康雪茵使的手段有多下作吧?若是我稍有不慎著了她的道,從此在這玉京可就沒有立足之地了。”


  季氏曾經是喜歡鼠,當年她與誠王結緣,便是由於一件青花鬆鼠葡萄紋的瓷器。因為鼠本身也有多子多福,瑞兆豐年的好意頭,後來兩人大婚,宮中的娘娘也送過玉雕的瓜鼠擺件。


  可今年春夏交接之際,江南鼠患,人見死鼠如見虎,鼠死不幾日,人死如圻堵。


  皇上哀怒,自此玉京上下,談鼠色變。


  薑蘅若在那日聽信雜役的話,今天獻上康雪茵準備好的頭麵,後果隻怕不堪設想。


  “她想我名聲掃地,我將計就計玩她一回,不算過分吧?”薑蘅偏過頭,抬手扶了扶鬢邊金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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