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今天的事,雖然薑小姐出口為雪茵遮掩,但我自小同她一起長大,對她的秉性焉能不知?日今後我一定會對她嚴加管教,還望薑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她一般見識。”林婉兒說完,仰首舉杯,飲盡茶水。


  薑蘅不解地看著她。


  林婉兒十二歲時,林相養外室的事被人捅破,與那個外室一同被發現的,還有一個孩子。


  長公主其人,雖生在皇家,可卻沒有學到一點皇室中人該有的手段心性,遇到這樣的事,隻知道以淚洗麵。


  後來林婉兒紆尊降貴,親自去見了外室與孩子。


  具體其中發生了什麽對話,並不為外人所知。但第二天,她們就在玉京徹底消失了。


  玉京中人從此對林婉兒既敬且怕。


  敬她身份貴重,怕她手段狠絕。


  薑蘅想不通,這樣的林婉兒,為什麽會一次又一次縱容,偏幫康雪茵。因為兩人是表姐妹?

  以她看來也不見得,若是林婉兒那麽注重血緣親情,當年對外室母子的處理也就不會這麽強硬了——聽說從那件事之後,林婉兒便與其父林相反目,雖是父女,卻如仇敵。


  林婉兒窺見她眼裏的不解,歎了口氣:“我少時在清平街偶遇驚馬,千鈞一發之際,被人推開,所幸性命無憂,但也臥床病了些日子,待清醒過來,隻記得當初似是一個穿櫻粉襖裙的小姑娘。”


  薑蘅似笑非笑地問她:“後來您回去之後,多番詢問,發現那個小姑娘便是康小姐?”


  林婉兒被她笑得莫名,但還是點了點頭。


  她不是什麽好人,但也明白知恩圖報的道理。故而這些年來,一直對表妹一家多有照拂。


  原本這樣的事,她並不太願意對外說起。但因為對麵是薑蘅,她卻覺得有必要提一提。


  打狗還要看主人,何況她與雪茵之間還有這樣深的羈絆牽扯。


  她希望薑蘅能看在她的份上,對雪茵稍加寬鬆——至少別向對待薑蓉那樣,一言不合就把人往水裏按。


  薑蘅彎了彎唇:“那就希望,林小姐真的能管住你的好表妹吧。”


  林婉兒皺了皺眉。還沒明白過來她是什麽意思,就見她已經起身,“我這個人不太喜歡喝茶,下回林小姐若欲邀約,勞煩將地點改到聚仙樓。周老頭書說得不錯,林小姐或許也該去聽聽。”


  薑蘅說完,一個多的眼神也沒再給她,轉身出了翠峰樓。


  林婉兒怔愣著,一時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理解出了問題。


  薑蘅的意思,是說她講了這麽多,還不如聚仙樓一個說書的老頭?


  ……


  薑蘅給雲屏和照月置辦完了東西之後,便帶著他們回了薑家,然後太子府裏便收到了一隻楠木盒。


  盒身刻著繁複精美的花紋,飾以金箔玉片,看起來華貴非常。


  “送東西的人自稱照月,說是薑大小姐身邊的人。屬下看他根骨不錯,應當是會些拳腳功夫。”衡暝向顧遠洲這樣稟報。


  顧遠洲沉吟了一會兒:“倒像是她的眼光。去將東西收下,本宮倒要看看她葫蘆裏裝的是什麽藥。”


  衡暝頷首,又道:“今日康家小姐和薑小姐在金樓裏起了爭執,後來康家小姐便讓掌櫃的轉贈一副金瓜鼠頭麵作為賠罪。”


  其實衡暝覺得這件事非常不起眼,但是鑒於自家殿下對薑小姐的事著實太感興趣,所以權衡許久,他還是將自己看到的小事說了出來。


  果不其然,顧遠洲聽完,便饒有興致地問他:“她收了?”


  衡暝回想了一下,點頭:“收了。”


  顧遠洲話鋒一轉:“我記得,再過不久就是誠王妃生辰?”


  “是,還有四天,這兩天誠王府已經在給各家下帖子了,昨日太子府已經收到。”


  顧遠洲心情愉悅地揮了揮手,示意他下去。


  衡暝躬身退下,不多時便去而複返,手裏還捧了一隻盒子。


  “放那兒吧。”顧遠洲隨手指了指麵前的幾案。


  衡暝依言放下,而後侍立一旁。


  過了一會兒,也沒見著他有退下的意思,顧遠洲抬眼看他:“還愣在這裏做什麽?”


  衡暝跟了他十幾年,向來知曉他身邊不留人的規矩,平素也都識相,沒什麽事不會輕易打攪他。


  顧遠洲覺得,他應該是還有什麽事要說。


  衡暝舔了舔唇,大著膽子道:“您不看看薑小姐送了您什麽嗎?”


  顧遠洲這下算是明白他的意思了,眉梢微挑:“你有興趣?”


  衡暝連忙垂下頭:“不敢……隻是,”他頓了頓,努力找到一個看起來靠譜的理由,“隻是屬下擔心薑小姐會不利於您,萬一這盒子裏,有暗器或者毒藥呢?”


  衡暝覺得自己的猜測不無道理,畢竟之前殿下那麽戲弄過薑小姐,而薑小姐看起來就是個睚眥必報的性子。


  如果不做點什麽,那才說不過去吧!

  “她有那個膽子?”


  衡暝:……


  您上次還說人家薑小姐好大的膽子呢。


  “也罷,你想看,那就看看吧。”顧遠洲起身,去到幾案前,低頭將盒子打開。


  朱紅的綢布上,靜靜陳列著一支龍首金簪。


  衡暝目瞪口呆。


  顧遠洲垂眸看著那支金簪半晌,而後忽地笑出聲來。


  “殿……殿下,薑小姐這是什麽意思?”她不會不知道在玉京,女子送男子金簪便是表白心意的意思吧?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

  顧遠洲收了笑,冷淡睨他一眼:“挑釁罷了。”


  他拿起金簪,端詳半晌又放下,意猶未盡道:“你說得果然不錯,她膽子的確很大。”


  衡暝:?不那是您說的。


  從照月回來之後,薑蘅就和係統一起屏氣凝神觀察著顧遠洲的好感進度條,見著代表好感上漲的紅色猛漲到“八”才停下之後,薑蘅和化成小團子形象的係統對視一眼,雙雙鬆了口氣。


  “看來我是走對了。”


  白團子在薑蘅腦海裏歡快地轉著圈圈,一邊轉一邊鼓掌:“宿主真棒!宿主真棒!”


  像個沒有感情的複讀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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