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過去篇(十一)
這一年的許井樾依舊厭世,他厭棄周圍所有美好的存在,他把自己早已被踐踏的尊嚴以及不得不為殘酷現實而低下頭的正確價值觀深深藏了起來,然後去報複,甚至用卑賤下流的手段來養活自己。
在他所謂的母親眼中,哪怕讓他去偷去搶,隻要她過的舒服,一切都不關她的事。
她變相的慫恿這種來錢方式,他扭曲地遂了她的意。
他明知道什麽是對錯,但他從來不聽。
他消極絕望地,又以這種矛盾的方式去憎恨這個世界。他從來不喜歡亮堂的東西,並且嫉妒一塵不染的事物。
他渴望它們與他一樣髒。
他想,他本來該是這樣堅定的。
可當時,他垂眸,視線錯開,悄然落在了她白皙似雪的手上。
那一刻,他對純潔生不起厭恨,他隻唾棄醜陋肮髒的自己。
僵了幾分鍾,他最後接過了那盒炒飯。
從破舊狹窄的陽台外麵,看不見月亮。他漆黑狹長的眼眺望著遠處,背影有些僵硬。
黑夜墜入深淵,起了森森涼意。
他卻忽然勾了唇,笑著,眼底神色難掩不去荒誕。
她可是真傻啊。
他從來不是什麽好人,也不屑做好人。
空蕩蕩的笑聲在逼仄的環境中驟然響起,蔓延至各個角落,聲調陰冷。
沒有人知道他在笑什麽,也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在笑誰。
拐賣來的人失了蹤,這些天,那輛黑車一直沒有出現,不知道是察覺到了什麽還是不敢有所動作。
安清影怕那間閣樓早往會被發現,況且那個孩子一條腿壞了,哪裏都去不了。
幸好當時偷偷拍下了車牌號,她便以匿名的形式舉報了那天違規停放的那輛黑車,冒著風險向當地警方報了案。
這些天,警方開始逐步展開了關於當地幼童失蹤拐賣案件的深入調查。
從閣樓下來,外麵悄然下起了細雨。
安清影和許井樾兩人撐一把傘,間距被拉的狹小,氣氛說不出的詭譎凝滯。
雨落到巷子裏坑坑窪窪的地麵上,車行過,汙濁的土漬差一點就濺上了纖細白嫩的小腿。
安清影下意識想靠右走到路邊,一雙略顯粗糙骨感的手突然覆上了傘柄,從她手中接過,然後轉身,走到了她左邊。
她抬眸,黑色的傘下,與那雙漆黑幽冷的眼眸陡然對上視線,無話須臾。
安清影看他的眼神,差點就要以為他要動手打自己。她剛開口想說走吧。
誰知他垂眸看了一眼她的腳踝處,沉默了五秒,忽然又脫下了自己的外套,粗魯地單手給她披上。
他今天穿的風衣,披在她身上,完完全全就遮住了小腿。
陌生的氣息鋪天蓋地而來,錯愕瞬間,她忍不住:“許井——”
“話別多。”
他麵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視線又移到傘外的雨勢,用不太友好的聲音,催債一般,“趕緊走。”
安清影隻好閉了嘴。
身邊的人氣壓很低,明顯一副心情很不好的樣子。也不知道到底誰招惹到了他,神色嚴肅的讓人覺得甚至恐懼到心慌。
即使他意外地給她披了個外套,眼色也是擺著你欠我幾百萬似的。讓她不敢多想。
小腿處透不進風,她隻覺得臉上忽然異常的熱。
巷子的路太長了,傘下和他呆一起的每分每秒,對於安清影來說,隻有怦怦地心跳聲。
她忍不住偏過頭打量,意外清楚地看見了雨水滴進他的衣領,往上,是男人沒表情的側臉,和濕透了的黑發。
她竟然才知道,傘一直都是傾斜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