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本能,也許是愛,我幾乎是下意識就沖上去擋在了林應時身後。林馳恩的匕首無法收勢,他硬生生偏了下,卻還是紮在了我的左胸上。 我不知道這一下紮得有多深,但我覺得很痛,感覺血直接就湧了出來一樣。與此同時,索菲婭也從林應時的手裏滑了下去,口吐鮮血。但她脖子可能沒斷,還能半支起身體拚命喘息。 “芊青,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樣傻啊……” 林馳恩怔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原本猙獰無比的臉也慢慢恢複了他溫文儒雅的樣子,拽著匕首的手也在不斷顫抖著。不知道是害怕,還是心疼。 我怔怔看著他,牽強地笑了下,“三叔,應時是我丈夫,你不能傷他。” 我不希望林應時殺他,同樣也不希望他殺了林應時。他的臉色因我的話而大變,眸光在我臉上掃來掃去地看了很久,深邃而涼薄,我看不透。 林應時霍然轉身一把抱住了我,忽然狠狠飛起一腳把林馳恩踹倒在地。連帶的,紮在我胸口的匕首也瞬間被他抽出,血跟噴泉似得灑了一地。 “老婆……” “我沒事。” 我捂著胸,給了林應時一個寬慰的笑容。其實我真沒事,林馳恩在刺到我的時候硬生生變了方向,所以傷口並不致命,隻是流了好多血看起來很驚悚。 但林應時怒了,扶我坐下過後飛身如猛虎般撲向了林馳恩,抓起他落在地上的匕首就朝他脖子橫抹了過去。 “應時不要……” 我慌忙叫住了他,我不想他親手殺了林馳恩,不管他多麽的可惡,多麽的兇殘,我希望他受到的是法律的製裁,而不是林家人相互殘殺。 林應時遲疑許久才收住了手,但也狠狠給了林馳恩一拳。他沒反抗,隻是看著我,萬念俱灰地看著我,那眼神包含了太多太多,我讀不懂,也不想懂。 “你,還有你,我會親眼看到你們死去,無比慘烈地死去。”林應時站起身時,指著半死的索菲婭和林馳恩怒道。 而後他走過來把諾諾放在我懷中,俯身一下子抱起了我們倆走了出去。我從他腋下的縫隙裏往佛堂門口看了眼,看到林馳恩還半坐在地上看著我,一張臉煞白煞白的。 我想,如果不是我受了傷,他一定會跟林應時拚個你死我活的吧?倘若林家的列祖列宗在天有靈,看到他們相互殘殺這一幕不知道多傷心,多悲涼。 我傷得並不重,但失血過多,得要輸兩袋血漿。林應時的反應很怪,從祠堂出來到醫院就沒有說過話,隻是看著我的時候眸光特別溫柔又特別自責。 我想他是因為我為他擋刀的事兒吧,這也令我想起了林馳恩當初幫我擋子彈的事兒。這也印證了他的一句話:芊青,你是我的劫數,誠如應時是你的劫數一樣。 我仔細想想,確實是這樣! 我已經無法想象接下來的風起雲湧了,因為今天我看到了林馳恩的另一麵,那是絕對兇殘狠毒的。他恐怕真的要做困獸之鬥,屆時又會發生什麽? 我輸血的時候諾諾醒了,一邊揉眼睛一邊張望四周,還懵裏懵懂地問我三爺爺哪裏去了。林應時黑了臉,直接在她小屁股上揍了兩下,警告她以後不準再提“三爺爺”這三個字,否則還揍。
她癟著嘴委屈地看了林應時好久,才哇哇地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喊“爸爸壞壞”,還爬到我身邊說不要爸爸了。我心酸地摟著她,也不曉得要如何安慰,因為她並不曉得她的三爺爺是個什麽樣的人物。 林應時打電話讓阿飛來把諾諾接回去了,獨自一人留下來陪我。看著他坐在床邊那落寞憂傷的樣子,我特別想安慰他一下,卻又不知道說什麽好。尤其還事關於林馳恩,我也就更不好說什麽了。 祠堂一事在我們大家的心頭都造成了很大的震撼,但最震撼的怕是要數林應時了。 一個那麽傳統的名門望族,在他人眼中是何等的風騷。而他們自己卻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相互殘殺,這恐怕是一場最令人無言以對的悲劇了。 大概是失血過多的原因,我精神很是疲憊。但一閉上眼,就想起林馳恩那張兇殘猙獰的臉,想起他拿著匕首毫不猶豫刺向林應時的情景。 我知道那一刻他是動了殺機的,因為林應時說的那些話字字都踐踏在他的自尊心上。他們倆在某種程度上是十分相似的,都那麽的狂傲。大概也正因為如此,他們倆才會同時愛上我。 而我也在他揮刀刺向林應時的瞬間明白,真愛一個人會是怎樣的義無反顧。那一刻不需要任何考慮和任何猶豫,會是一種發自肺腑的魔力驅使自己。 林馳恩對我亦是,我對林應時亦是。 也所以,他紮傷了我,而我最終還是讓林應時放過了他。我們兩個是否是兩不相欠了?以後我做什麽也不要再猶豫不決了。 我迷迷糊糊的時候,感覺到林應時緊握住了我的手,於是掀開了一絲眼縫,看到他眸子泛紅,埋頭不斷親吻著我的指尖。是什麽讓他如此傷心? “應時,你怎麽了?”我輕聲問道,用指腹滑了一下他的下顎。 “我在想,三叔那一刀如果是致命的,你現在是不是就離我而去了?思來想去,我竟無法接受自己一個人獨活的事實,我不能沒有你。” 我無言以對,其實這個問題我自己倒是想過了無數次,因為我比他的危機感更強。我想過沒有他的日子我該怎麽辦,我可能把孩子們養大過後就隨他而去了。 人活著總要有點念想,什麽都沒有了,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呢? 我頓了下又道,“應時,你為什麽要套那麽多枷鎖在自己身上?這明明這都不是你的責任。” “如果我不介入其中,你覺得這林家還能存在嗎?族人何其瘋狂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放手讓他們的人處理,恐怕到頭來一個都不留,屆時我又如何跟列祖列宗交代?” “……” 居然是這樣,他居然是因為這個?原來他做這一切隻是想要護著這個大家族。 想想族人們那咄咄逼人的樣子,大姑二伯他們唯恐天下不亂的行為,我心頭頓然酸楚起來。即使走到了這一步,他依然還在堅持護著他們。
如果是我,恐怕沒有這樣的心思。我真恨不能把他們個個都繩之以法,我不想看到這樣窮兇極惡的族人。 我伸手撫住了他的臉,不警覺就淚眼婆娑了,“應時,他們沒有誰會理解你的,他們覺得你斷了一切退路,已經準備要背叛這個家族了。” “我不怕,隻要你和孩子們都在我身邊,我一定會力挽狂瀾的。” “可是我怕,我怕你被他們殺死,我怕三叔不會放過你。” 我哽咽道,已經泣不成聲了。他一心要維護這個風騷了N多年的家族,可那些族人何嚐領情,他們現在個個都恨不能把他除之而後快。 他伸手勾去了我臉上的淚,柔聲道,“別怕,我是一家之主,總會有一些旁人不能及的本事,我知道怎麽做。這世上除了你,還沒有誰能傷到我。” 我還能說什麽?說什麽都是多餘。他永遠都站在我的最前麵,為我擋著來自四麵八方的狂風巨浪。我忽然想起他說的,“隻要我在,你就不會倒下”。 我緊握住了他的手,用他的掌心拂去了我一臉的淚水。我想要告訴他,不管今生來世,我都愛他,死了都要愛。 “老婆,是我不好,總是一次次讓你受傷。以後遇到什麽危險都要躲在我的身後,我能夠保護你。” 我搖搖頭,哽咽得說不出話。縱然他能夠保護我,我又怎舍得看他遍體鱗傷。作為他的妻子,不是應該跟他一起分擔所有的喜怒哀樂嗎? 大概夜裏十點多的時候,天際好像又下起了雨,瀝瀝淅淅的,飄在窗戶上看得甚是煩人。 我的點滴和血漿已經輸完了,傷口也不太疼了,也就堅持著出院了。 我擔心孩子們的安慰,因為林語還在宅子裏,她如今一門心思跟了薑允昊,我怕她做出什麽不好的舉動。 回家的途中,我跟林應時說了林語懷孕的事兒,他聽了過後沒有講話,那一雙眼眸仿佛要噴火似得。 我怕他回家就給林語來個下馬威,於是想了想道,“應時,林語現在的情況和大姑很相似,你一定要想清楚了,千萬別走爺爺的老路。” “這事情並不是你看到的那麽簡單,你忽略了薑陽秋那個人。” “……薑陽秋?這事跟他有什麽關係?” 我是記得薑陽秋和大姑現在打得火熱,兩個人很有死灰複燃的架勢。不過他應該沒有那個本事來左右林語吧,她又不是一個笨女孩兒。 “這事你別擔心,我自己會處理的。”他揉了揉我發絲,加快了速度。 剛到老宅子門口,我就看到了宅子大門外停著林馳恩那輛奧迪車,他本人就站在車外,佝僂著背朝著小徑張望著。他還穿著白天那套風衣,昏暗的燈光下,他的樣子看起來十分落寞。 看到我們的車開過去的時候,他慌忙直起了身子,急匆匆走了過來。“芊青,芊青你好點了嗎?” 林應時冷睨他一眼,直接油門一轟從他身邊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