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車回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天際十分陰霾,寒風刮得嗚嗚的,興許又要下雪了。今年入冬過後還沒下過大雪,氣候與往年不太一樣了。 這一路上,我的腦子都特別的亂,耳邊環繞的都是林馳恩的話。 “芊青,我確實可恨,可惡,但你以為這是我喜歡的嗎?我所賺的每一分錢都沒有留過,這世界各地到處是我捐贈的學校和慈善機構,我竭盡所能去彌補我的罪孽,這難道還不夠嗎?” “我從未要求你一定要給我什麽,當初快死的時候念的是你,活過來念的也是你,卻誰知你冷漠到連一句話都不願意跟我講,你說我殘忍,狠毒,你難道不殘忍嗎?” “如果我做得到放手,我恨不能現在就忘記你,可我做不到。我一定是瘋了,我一個快四十的男人來祈求一個女人的寬恕,我一定是瘋了……” 這些字字句句都在控訴我的殘忍和狠心,誰都不會想到,一個狂妄兇殘的毒梟竟會在我麵前流淚。他淚眼婆娑的那一刻,我心頭仿佛被刀狠狠戳了一下。 其實我大抵明白他對我的心,因為我那段不堪的曆史像極了他的母親,而他的生命中對他影響最大的女人就是他母親,所以他才會對我念念不忘,愛得那麽無可奈何,那麽刻骨銘心。 我對他的指責無言以對,因為我確實在一點點把他從我記憶中刪除。他和林應時是勢不兩立的,但我沒法那麽博愛,隻能選擇擁護我的丈夫,忠貞不渝。 不管他說我自私也好,殘忍也罷,我都認了。我嶽芊青從來就不是什麽大義之人,我關心的隻是我那小小的一畝三分地,我的家人,愛人,安好足矣。 其實,從老爺子留下的那個視頻裏看,我們可能都誤會林馳恩了。 他一直以為捐肝是老爺子下的命令,是他的意思,而這其中的方方麵麵,興許都是索菲婭那邊故意蠱惑他了。 我也終於明白,他在宅子裏看到老爺子時為何會有那麽複雜的麵色,可能是百感交集吧? 可即便如此又能怎樣呢,就算我們都不計較老爺子這事和他利用我的事,但他是白鯊的身份卻無法磨滅,做的那些事都能死上N多回了。 他回頭可能是死,不回頭也是死,就這樣把自己逼上了絕路。我至今都不希望他死於非命,這是我無法對他人講的一點點私心,我希望他活著,不管在哪裏。 到家的時候,我收起了滿腹惆悵進了院子。林應時還沒休息,坐在書房裏抽雪茄,漫了一屋子的煙霧。 我走過去打開窗戶,寒風頓時“嗖”地一下躥了進來,冷得我一個哆嗦。待屋裏的煙味散盡過後,我才又關上窗走到書桌邊,輕輕捧起了林應時的臉仔細瞧著。 他的臉永遠的那麽好看,那麽輪廓分明。 興許是老爺子說的那番話觸動了我,我心裏很不是滋味。在外人眼中,他那麽的不可一世,很多人都以為他是情場浪子。卻誰知他身邊就一個我,還是笨笨蠢蠢的女人,都不曉得,我會是他這一輩子的唯一麽。 “怎麽了?安慰到小語了嗎?”他見我看得入神,笑問道。
“她回公寓了,情緒還是不怎麽好,你話講得太重了。” 方才林馳恩把我送回燒烤攤邊後,我就又開著車去了一趟公寓,知道林語回家了才又回來。就是不曉得她和薑允昊怎麽樣了,反正情緒很低落。 我思來想去,還是沒把林馳恩的事兒跟林應時講,講了他心裏又要膈應了。看了看時間,已經不早,就在他眉心吻了一下。 “應時,咱們睡覺了好不好?” “昨夜裏沒吃飽嗎?”他邪魅一笑,眸光亮了。 我搖搖頭,“就是想和你時時刻刻在一起,就怕哪一天我忽然嗝屁了,就見不到你了。” “老婆,你怎麽這麽烏鴉嘴呢?”他伸手捏捏我的臉,站了起來,“走吧,要是你沒有意見的話,咱們再造幾個小人兒出來玩好麽?” “好啊,我隨時都準備著!” …… 家宴過後不久,大家推舉了林應時為林家家主。至於掛名董事長一職,他並沒有去接任,而是直接落在了林漠楓的頭上,他同時是成業集團的執行總裁兼任董事長。 這是林應時有意為之的,不曉得他是有心要培養林漠楓的能力,還是在念及他們當年的兄弟情。 大姑因此揚眉吐氣得很,直接大擺筵席宴請魔都所有跟成業集團有生意來往的公司和個人,在蘭若酒店足足開了六十桌,十分的熱鬧。 我和林應時也去參加宴席了,看到大姑在人群中宛然蝴蝶一般走來走去,那態度之張揚,之狂妄,仿佛從此以後這天下就是他們母子的了一樣。 席間,薑陽秋也來了,坐的還是主位,就在大姑身邊。他時而眸光慈愛地瞥向跟各大老板對飲的林漠楓,臉上會有一種與有榮焉的自豪感。 我猜,要不了多久,他和大姑可能就會走到一起,局時會發生什麽事誰都不曉得。 我私底下問過林應時,如果大姑和薑陽秋重歸於好,他會否阻攔,他跟我講說,“如果是結伴養老倒也罷了,但如果是盯上了林家的產業,那麽金門世家絕不會再有薑家了。” 他這應該不是虛言,他既然敢把林家的產業全權交給林漠楓,自然也有收回來的能力。我就是不太懂他的心思,明知道大姑她們的狼子野心,為何還要成全她。我還問過他這事,他但笑不語。 大姑對林應時這個安排十分滿意,也很感激。於是在他接任家主的儀式上,她還破天荒地當了司儀,親自主持了這場儀式。 其實接任林家家主這儀式就跟開家庭會議差不多,但林家的族人特別講究這些傳統,搞得甚是隆重。與此同時,各大媒體還競相報道了這事,等於是路人皆知了。 林應時本人對此很不以為然,他並不熱衷於這種形式主義,更主要是,林家族人又不團結又特別自私,個個都恨不能把成業集團整個瓜分掉。 若是我,我也不屑於這個家主,但天降大任,他不得不幫老爺子扛下這個差事。 這兩件事順利過渡之後,林家暫時也風平浪靜了,那些作妖的人也都偃旗息鼓了。
眼下臨近年底,大家也都開始忙碌了起來,林應時自己也早出晚歸了,忙得黑眼圈都出來了。 於是我把辦公的地點改在了蘭若酒店,每天帶著女兒跟他一起上下班。然後我呆在套房裏忙我的工作,照顧女兒,晚上再跟他一起下班,風雨無阻。 其實我沒別的意思,隻是害怕! 我最近老做夢,就是被林馳恩堵截的那天晚上起,總做一個場景相同的夢,我夢見林應時死了,就死在了我麵前,全身都血跡斑斑,十分恐怖。 我以為是自己想太多所致,於是在睡覺前還會喝一杯紅酒加深睡眠。可是不行,我依然會做那樣的夢,每每從夢裏驚醒的時候,我都會去檢查林應時全身,看到他全身上下都好好的,心裏才微微放鬆下了。 如此反複過後,我就開始杯弓蛇影了,所以思來想去就跟他一起上下班了,這樣就算有什麽問題,我也是第一時間知道的。 林應時倒是十分樂意我和女兒上下班都陪著他,他上個衛生間的時間都會跑下來親我一下,然後逗逗已經開始懂事的女兒,再依依不舍去上班。 這樣也挺好,很幸福。 我聽林應時說,索菲婭還住在這蘭若酒店裏,出入依舊坐著輪椅,不曉得是沒恢複,還是故意的。 不過我進出酒店這麽些日子,居然一次都沒有偶遇到她,心頭還真有些好奇,同時也很戒備。 這女人不除,我始終如鯁在喉。並且我有個疑問一直在心裏解不開,就是老爺子換肝一事。 從視頻上來說,老爺子確實是真心實意想要為林馳恩捐肝的,那到底是誰給林應時發那麽一張開膛破肚的圖,那分明就是想故意打擊他的。 那個時候老爺子和林馳恩應該都沒有行動能力,我懷疑就是索菲婭幹的,還有我被海關扣押的事也應該是她所為,因為林馳恩說了那一批家具沒任何問題。 估計,她意在挑起林應時和林馳恩之間的矛盾。重點是讓林馳恩沒有退路,因為她說過,他一放手就會害了無數人。 所以我猜,她故意兜了那麽大一圈子策劃了那麽多事情來取老爺子的肝,就是要把這仇恨拉開,讓人覺得這是林馳恩的陰謀,逼他成為眾矢之的。 當然,現在所有人都相信是林馳恩密謀了這一切,甚至之前我都信。 我還不敢跟林應時提任何關於林馳恩的事,尤其是肝移植這件事,絕不能去為他開脫,否則以他多疑的個性,恐怕又要天下大亂了。 大概唯有除掉索菲婭,那些事情才能水落石出,而林應時心頭的結才能解。但這已經不重要了,比起林馳恩做的那些更可怕的事,換肝這事就成了浮雲。 眼看著又一年要過去了,我不知道林家什麽時候才能夠徹底風平浪靜,到時候出入不用帶保鏢,也不用時刻擔心性命安危。我的孩子們也能活蹦亂跳地去各個遊樂場,玩他個天翻地覆。 隻是就目前來講,我這想法可能很奢侈,想想這酒店樓上樓下那無數的保鏢,我覺得暴風雨離我們並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