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允昊載著我直接離開了酒店,當然我也沒有去包紮手,剛才是我故意想找借口離開的,就用玻璃紮了下手心,隻是微微破了一點兒皮,並不礙事。 我心裏很亂,很慌,也很難受! 其實我早應該想到這一切可能跟林馳恩有關,否則他不會莫名其妙出現在慕連清辦的接風宴上。想想老爺子在別墅樓頂上跟我講的那番意味深長的話,難道他已經知道他有這企圖嗎? 我真的很難受,林馳恩對我而言,雖然不是戀人,但卻比親人的分量重。他可是用命救過我的人,我不願意也不敢去相信他那麽壞,那麽惡毒。 我一直覺得,他跟林家就算有隔閡,但終究會因為血濃於水而釋懷,以後大家團團圓圓一家子,何樂不為? 可誰知…… 我希望索菲婭嘴裏那個絕不能死的人不是他,他隻是他,林馳恩,一個高貴儒雅的企業家而已。 可是,種種跡象表明,不是他還有誰呢? 一路上我都沒說話,心裏十分難受,我想找林馳恩問清楚,可我知道,如果這些事一旦戳穿,那我們非但不能做朋友,還可能成為仇人。 但不問的話,我又如何釋懷?還有他讓我簽收的快件,裏麵真的隻是家具嗎? “沈小姐,你住在哪裏?”薑允昊忽然問我。 我怔了下,翻了一下手機,林應時還沒有打電話給我,他現在應該是在醫院裏。就道,“去醫院吧,順著這條路直走就到了,謝謝。” “你看起來很難過的樣子,有心事嗎?” “允昊,你老實告訴我,那天你問我在普羅旺斯有沒有見過索菲婭,到底是什麽意思?是不是她和林馳恩來往很密切?他們倆有什麽瓜葛嗎?” “其實你知道太多也不好,關於索菲婭的事,你還是裝著什麽都不知道吧。我也是多嘴,這事我很後悔,怕你越想越離譜,越無法收拾。” “……什麽意思?” “你這一臉愁容的,難道不是因為想到什麽難以接受的事情了麽?”薑允昊瞥了我一眼,眸光古怪地笑了笑。 我蹙了蹙眉,沒有再說什麽了。我對這事確實很難以接受,可也不能告訴他,懷疑和肯定終究還是差著那麽點什麽的,我始終不願意去相信我猜的事實。 到醫院過後,我下車頭也不回地走了,薑允昊探了個頭出來,“我明天就回魔都了,開車回去。” “關我屁事!”我哼了聲,徑直朝住院部大樓走了過去。 我來到老爺子病房外時,古越和陸二正坐在門口的椅子上聊天。看我走過去兩人齊刷刷站了起來。 “小姐,你怎麽來了?” “應時呢?老爺子病情如何了?” “老板剛接了個電話出去了,老爺子還是老樣子,在病房休息呢。” “噢,那我進去看看。” 我來到護士站,跟那戴眼鏡的中年護士長說了要見老爺子的意思,她這下子不攔著我了,直接打開門讓我換上無菌服就進去了,還特別客氣。 老爺子這會在睡覺,已經沒有用呼吸機了,氣色看起來還是那樣不太好。他可能睡眠淺,聽到我腳步聲就醒了,微微蹙了蹙眉。
“芊青,你怎麽來了?也不在家裏帶諾諾。” “爸,我過來看看你,你好點兒了嗎?”我拉開凳子坐在床邊,給他掖了下搭在床沿的被子。 他歎了一聲,淺笑道,“看你這一臉愁容,人死不就如燈滅嗎,有什麽好難過的。我活了大半輩子,也不虧。” “爸,你別這樣說,你會好起來的。”我遲疑了一下,又道,“我聽古越說,上次歐陽和慕少卿來病房看過你,他們有做一些不太好的舉動嗎?” 我覺得,老爺子可能有事情瞞著我。上次他病發時跟我講了句話,一開始我覺得沒啥,後來想想不太對,他說“不管他好壞與否,都不要去追究任何人”。所以,他一定是知道了什麽。 他睨我眼,道,“幹嘛這樣問呢?” “爸,我們不在的時候,是不是發生了什麽?” 我很想直接問老爺子,是否知道有人盯準了他的肝,可我又問不出口。這是何等殘忍的事情,且不說老爺子受不了,我也會受不了的。 他沒有回我,輕歎一聲望向了天花板,眼神很深遠。那我肯定,在封閉治療這期間一定發生了什麽,隻是他不願意告訴我們。 “芊青,你來林家的日子不長,很多事情爸也沒告訴你。這有些事啊,非但不能對外人講,連自己人也不能說,林家太散,太不團結了。” “爸……” 看他憂心忡忡的樣子,我竟不知道說什麽好。他說這話,是指有些事情連林應時也蒙在鼓裏嗎?那麽是什麽? “爸這輩子虧欠的人很多,但最虧欠的卻是老三,你三叔,想當年啊……” 老爺子閉上眼睛,陷入了追憶中…… 原來,當初小奶奶嫁入林家的時候,是備受老太爺喜歡的。她漂亮又懂事,並且對老太爺幾個孩子都十分關照,做事情也幾乎無可挑剔。 也正因為如此,這引起了老爺子的忌憚,怕老太爺經不起她的誘惑,把家產什麽的全部都留給了她。 豪門恩怨中,家產自然是爭鬥的根源。 於是,他利用媒體傳播了一些流言蜚語,說小奶奶跟外麵的人勾三搭四,還捕風捉影放了一些照片。老太爺是個疑心病很重的人,就這樣被忽悠了。 當然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在小奶奶生下林馳恩過後,他的智商異於常人,十分聰明。才七八歲就表現得與眾不同。而這一切老太爺是知道的,他又想跟小奶奶重歸於好,讓孩子上族譜。 而那個時候林應時剛出生,按理說他是長孫,應該繼承林家家業。然而林馳恩實在太過聰明,老太爺就在這其中猶豫不決,想著到底要立誰為繼承人。 老爺子怕了,於是從中作祟,找醫生證實了林馳恩並非林家血脈,於是老太爺一怒之下把小奶奶趕走了,立了林應時為林家繼承人。 這件事老爺子做得滴水不漏,從頭至尾沒有第二個人知道。直到老太爺入暮身體抱恙時,他才說了這事。 老太爺悔不當初,立即召回了林馳恩和小奶奶,給他上了族譜,隨後老太爺和小奶奶不久就去世了。
老爺子說完過後,重重歎息了一聲,“老三那麽聰明,一定也知道了這事,若不然他不會那麽恨林家,那麽恨我和應時。芊青,你是不是覺得爸很過分?” 我不置可否,他可能有他的理由,亦如古代帝王爭位,皇位隻有一個,誰得誰統治天下。如果是昏君自然不得人心,但明君則得天下。他想盡辦法讓林應時繼承林家家業,他的表現也是可圈可點,所以在這一點上他是對的。 “爸,應時知道這些嗎?” “他並不知道,他的性子剛毅,又愛憎分明,如果知道了這些事,我這老臉也沒地方放了。芊青,答應爸,這件事永遠都不要告訴他。” “嗯。” “如果……爸有什麽不測,你們也不要去追究什麽,這是爸欠下的孽債。” “爸,你是不是知道有人在打你的主意?” 老爺子話已至此,我就不用藏著掖著了。難道他是想這樣換回林馳恩的性命麽?可他自己已經都這樣了,那不是表明著是一命換一命嗎? “其實,他們不打我主意,我也準備這樣做。我全身上下,唯一有用的也就這點肝了。連清說了,我這副肝髒沒有遭到癌細胞破壞,好好的。” “爸,人有天命的。一個人能活多久是上天注定,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老爺子做這個決定絕不是自願的,若不然早在魔都他就這樣做了。那個時候他的身體還很好,如果他有那份心何須等到自己病入膏肓之時呢? 我固然是希望林馳恩活著,可如果他是壞人,一個隱於世的大毒梟,那下場可想而知。與其他某一天被槍林彈雨毀滅,我情願他就這樣離去。 “傻孩子,謀事在人,有些事情不做又怎麽知道後果呢?老三還年輕,就這樣死了也太可惜了,也對不起你小奶奶,她當年去世的時候還跟我講,說從來沒有貪念過林家的家產,她隻是喜歡你爺爺罷了。” “……” 竟然是這樣,所以,小奶奶離世的時候可能什麽事都知道了?而她並沒有把那一切告訴弄得人盡皆知,說明她那個人確實不錯的。也因此,老爺子如今才這樣後悔,想用自己的命去換林馳恩的? 他說完過後一臉追悔莫及的樣子,令我更無言,不知道說什麽好。 “人這一輩子,一步錯,步步錯啊!”老爺子像是累了,閉上眼睛不講話了。我給他放低了床頭,他輕歎一聲,又道,“芊青,我想靜一靜,你先回去吧,我講的這些,不要告訴應時。” 我擰著眉沒說話,給他蓋好被子就離開了病房。 走出病房時,都已經十點多了,天際一片墨黑,宛然一大張帷幕裹住了整個香港,鎖得人透不過氣。 林應時還沒有回來,我心裏難受得緊,就給他打了個電話,他好一會兒才接通。“老婆,什麽事?” “應時,你在哪裏?” “在碼頭上,一會就回家。” 他就這兩句話就掛電話了,我盯著嘟嘟嘟叫喚的電話有些愣神,他跑去碼頭做什麽呢?我忽然想起了林馳恩讓我簽收的那一批家具,莫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