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咳……” 夜裏,整個走廊都回蕩著我劇烈的咳嗽聲,我控製不住,仿佛要把五髒六腑都咳出來一樣。小腹的劇痛越來越令我無法忍受,我緊緊靠在林馳恩的懷中,身體在不斷往地下滑。 剛才我正做檢查的時候就咳嗽起來,於是檢查被迫終止,因為不能躺著,躺著我咳得更加厲害。 旁邊的醫生一籌莫展,用了很多止咳的噴霧都沒辦法幫我控製助。我一邊咳嗽一邊嘔,眼淚順著臉頰淌,忍不住。 “芊青你忍著點,稍微忍著點就緩過去了。” 林馳恩被我的樣子嚇到了,用力捋著我的後背幫我順氣,急診醫生又朝我嘴裏噴了一下止咳噴霧,我這才微微緩了點下來,已經咳出了一身的大汗。 我抹了抹一臉的淚,沖醫生虛脫地道,“可以了。” “快,繼續檢查。” 看我平息下來,醫生和護士連忙把我又扶進了檢查室,繼續檢查我的腹部。 當冰涼的藥劑塗在我小腹上時,我感覺那就是一把冰涼的刀在一點點割我的肚子。醫生的臉色慢慢凝重,而我的心也在慢慢下沉。 是保不住寶寶了嗎?他終歸來得不是時候。 做了彩超過後,護士準備扶我去做各項檢查,林馳恩二話不說抱起了我,跟著護士各個科室帶我做檢查。 所謂患難見真情,我此時對他真真是無比感激,我想在將來某一天他若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勢必會赴湯蹈火。 做好檢查後,林馳恩又抱著我來到了主治醫生辦公室裏,我怕他聽到不好地東西,就讓他先出去了。醫生拿著我的報告單看了許久,才一臉沉重地看向了我。 “沈小姐,你這咳嗽已經轉成肺炎了,再不治療的話會更嚴重。還有,你腹部劇痛是子宮痙攣性腹痛,這對胎兒影響很大,看似有流產的跡象。” “醫生,你就告訴我,這孩子留得住嗎?” 我不想聽什麽可能,也許,因為我已經沒有勇氣去麵對這些不確定東西了。我要知道結果,這樣可以早點做心理準備。 他輕歎一聲,道,“這個我也不能保證,你身體很弱,但治療肺炎就必須用到一些孕婦禁忌的藥,對寶寶危害很大。就目前的狀況看,我建議你先保證自己的健康。你還年輕,把身體養養好過後再要孩子也不遲。” 寶寶跟我果真是沒緣分嗎?他來得這麽不是時候。我這當媽的也是個混蛋,為什麽不保護好自己,為什麽要生病呢? 我愣了許久也沒發出聲,眼底噙著淚,卻也掉不下去。 “你的肺炎很嚴重,最好早點采取治療,如果再惡化就不好處理了。”醫生看我猶豫,又語重心長地道。 聽到他這話,我隱忍半天的淚終於忍不住,“啪嗒”一聲掉在了手背上,還溫溫的。緊接著一顆兩顆三顆,我趴在醫生的辦公桌上傷心地哭了起來。 “沈小姐你別哭,你還這麽年輕,這些病都不是什麽大病,可以治療的。”醫生有些慌,連忙寬慰道,還遞了一張紙巾給我。 “醫生,我可以先選擇保守治療嗎?我不想傷害這孩子。”我抬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了。“請你想想辦法,試試好嗎?”
“這樣吧,我給你開一些食療的方子和一些性能溫和的藥物配合,吃三天試試看,如果再不行就先想辦法治療肺炎,至於孩子,如果運氣好的話,他也會沒事的。今天你先輸點營養液吧,你身體太虛弱了。” “恩,謝謝你醫生。” 我走出醫生辦公室時,林馳恩還在站在門口等候,一臉的凝重,想必他已經把醫生的話盡收耳底了。他扶著我進了病房,護士很快來給我掛上了點滴,是營養液。 林馳恩走到床邊坐下,深意地看著我,“芊青,你病得這麽重,為什麽不早點看醫生呢?” “我以為沒什麽大礙。” 其實我生病也因為這段時間太勞累了所致,我想盡快和費麒完成這個項目,當初他承諾過項目招標過了之後,會給我豐厚的獎金。我想存點錢,到時候離開成業集團時才不至於讓小凡和媽媽受苦。 我和林應時現在已經演變成了陌路,肯定不能再在公司待下去的,離開也是遲早的事,我要把該我拿走的錢一分不少地拿走。 林馳恩歎了聲,又道,“那個……應時似乎誤會我們倆了,我準備約見他一麵好好談談,解釋一下。” “不用,既然他連這點信任度都沒有,你解釋也是枉然,不用浪費表情了。三哥,今天麻煩你太久了,你先回去吧,我等會點滴打完就自己回去了。” “我等等你,等會送你回去。”他伸手揉了一下我的發絲,輕歎了一聲,“對不起,是我害苦了你。” “看你說得,這不關你的事。” 我估計林應時已經厭惡我了,所以想方設法找我的毛病,即使沒有林馳恩,他可能又會幻想出別的男人來。就像他們家那個林老太爺當初一樣,明明是自己的兒子,卻死都不承認。他們是一脈相承的親人,骨子裏都是那樣疑心的。 我輸完點滴回家的時候都已經午夜了,天陰霾得如同末日,還飄著些許小雨,陰冷得很。林馳恩把我送到了別墅門口,目送我進去了他才離開。 大廳裏亮著燈,是王媽在等門。 我怕咳嗽影響她們,深呼吸了好幾次才進屋,瞧著王媽已經睡下了,就輕手輕腳地溜回了臥室,燈都沒開就爬上床了。被窩裏冰涼涼的,我蜷縮成一團躺在裏麵,有種即將死去的恐懼。 …… 我是被林應時的電話吵醒的,他叫我快點去公司上班,有很多工作要做。我知道他是故意的,沒有跟他鬧,看在那筆獎金的份上我他媽的忍了。 今朝天氣放晴了,但吹著風,很冷,我甚至裹上了羽絨服,套上了圍巾。 我感覺特別虛弱,喘息的時候喉嚨都會發出嘶嘶的聲音,好像病得確實很嚴重。可我也沒敢跟我媽說,隻是讓王媽幫我熬一點川貝燉雪梨等我回去喝。 出門的時候我媽抱著小凡站在小徑上一個勁跟我揮手,好像我一去不複返了似得。黑寶和金貝還一直送我到小區大門口,盯著我上了出租車才回去。 出租車直接到了酒店樓下,我剛走進酒店,林馳恩就從休息區走過來了,手裏拎著個保溫桶。
“三哥,你怎麽來了?” “怕你在家裏不敢說自己生病了,給你按照醫生的方子燉了雪梨膏,試試看行不行。”他把保溫桶遞給我,還順手緊了緊我的圍巾,“你病成這樣也不請個假?怕家人擔心可以去我那裏養病的。” “沒事的,我還扛得住,那我先上去了三哥。” “去吧,明天我又給你送來。” “……謝謝你!” 林馳恩的體貼令我特別感動,我捧著保溫桶上樓時,眼睛微微有些酸澀。如果林應時像他這樣對我,我一定會幸福得死掉吧?嗬嗬。 電梯一停,我收拾起悵然的心情走了出去,卻看到林應時就在電梯口邊站著,臉色還很不好看。 我蹙了蹙眉,準備繞過他進公司,但他毫無預警地伸手拉住了我,以至於我手一滑,手裏的保溫桶就那樣掉下去了,裏麵的雪梨膏流了一地。 他愣住了,我也愣住了,看著那熱騰騰的雪梨膏,我的心像是被他一掌震碎了似得,疼得無以複加。我不懂,他自己不心疼我也算了,難道還不允許別人心疼我嗎? 而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都沒有道一聲歉,依然擺著那張撲克臉,仿佛是我欠他很多一樣。 我麵無表情地盯著他看了許久,我開始不認識他了。這張臉俊朗如昔,但充斥著殘忍、冷漠和無情,不再是我眷戀的那張臉了。 許久,我撿起保溫桶轉身進了公司的洗手間,關門的一剎那,我眼淚奪眶而出。我不斷告訴自己要堅強,別人越無情我就要越堅強,哭有個毛用。 但我忍不住,眼淚瀑布似得滾。 因為怒火焚心,我氣一緊就又咳嗽了起來,手撐著洗手台咳得把早飯都嘔出來了才罷休。我望著鏡中那張蒼白無色的臉,不敢相信這是我自己。 曾幾何時,我居然為一個男人憔悴成這樣了,這哪裏還是那個沒心沒肺的嶽芊青,那個曾在夜店叱吒風雲的公關經理。 我真他媽的是太作踐自己了! 我洗幹凈保溫桶過後,又補了一下妝,不太看得出哭過才拉開門走了出去。進寫字間時,部門的下屬都在偷偷給我使眼色,我狐疑地走進了辦公室,看到林應時坐在我的位置上,正在翻閱我的工作筆記。 我最討厭就是那種隨便翻人東西看人隱私的人,所以看到他大刺刺地檢查我的辦公桌,我一股火氣又冒了出來。但我不敢講話,因為一氣緊就會咳嗽,會很狼狽。 於是我重重關上了門,他抬頭瞄了我一眼,就靠著椅子冷冷盯著我,眼神若有所思。 我深吸了一口氣,淡淡道,“林總有事嗎?” “你病得很嚴重嗎?” “不嚴重!” “那為什麽上班隔三差五就缺席?就你這工作態度能勝任設計總監嗎?” “確實沒有能力勝任,我正準備跟林總提出辭職。正好你說到這裏了,那索性你給我把字簽了吧。”我走到辦公桌邊拉開抽屜找早就寫好的辭職信,但翻來覆去找不到。 “你是在找這個嗎?”林應時陰森森從身後拿出一個信封,在我眼前晃了晃,那正是我很早就寫好的辭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