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施恩
雪花再次無聲無息自夜空飄落，冷風愈發刮得猛烈，呼嘯中帶著野獸般的嘶鳴，竟將整座院子渲染的愈發肅殺和凜洌。
風玉衡靜靜的躲在暗處，瞧著黑衣女子挾持柳輕絮步步後退，眼看已經穿過大半個天井，就要靠近前院的廊道。
那藍衣婢女和四名暗衛個個神色肅穆，嚴陣以待的步步逼近，四周安靜的落針可聞，凝聚在空氣中的殺意卻更加冰冷無情，令人有些不敢大口呼吸。
風玉衡想起之前在言國皇城裏聽到的對話，這個女子莫非就是那兩名女子口中所說的沉玉？那個趕來救場的，被同伴十分倚重的沉玉？
想起姓敢屈的女子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莫非正是為了這個女子創造機會，令她能夠悄無聲息的進入院子，暗中挾持柳輕絮嗎？
原本這個計劃還算成功，因為黑衣女子幾乎快要得手，偏在之時，風玉衡聽見院外傳來一陣密集的腳步聲，耀眼的火光瞬間照亮了周圍的天空，顯然是很多人舉著火把正將整個院子包圍起來。
風玉衡眉峰一蹙，望著漸漸靠近自己身邊的黑衣女子和被挾持的柳輕絮，心知援兵已到，這場挾持貴人的計劃注定失敗，既然如此，她何不趁水摸魚，將這場沒有結果的過程轉換成自己的結果呢？
“開門！”院外傳來一聲高亢的喝斥，誰都聽得出來說話之人怒氣橫生，暴燥無比。
是夏沐的聲音！風玉衡不自覺的顫了顫，這個聲音令她本能想起當初在涼國天牢裏被他日夜折磨審問的悲痛過往，掩在袖中的雙手不自覺握緊成拳。
院內，聽到夏沐聲音的四名暗衛和藍衣婢女同時大喜過望，個個如釋重負的模樣不難讓人想像夏沐平時對待屬下會是多麽嚴厲甚至是嚴酷。
黑衣女子的腳步也是一頓，顯然意識到她的計劃已經失敗，因為她已經沒有辦法帶走柳輕絮了，正猶豫時，後背忽然一涼，什麽東西朝著她的背心正中筆直襲來，迫使她不得不放開挾持的柳輕絮飛速朝身旁閃躲。
與此同時，一道黑影已經飛掠而來，恰到好處的扶住了正搖搖欲墜的白衣女子。
變故過於突然，令藍衣婢女和四名暗衛都愣在原地，那黑衣女子卻是抬起頭狠狠剜了風玉衡一眼，此時，外院的腳步聲已經快速靠近，她知道再不走就來不及，隻能縱身躍過身側的高牆，卻聽有人大喝，“想逃，哪兒有那麽容易，給本王追，生要見人，死人見屍！”
立刻有不少身影追著那女子去了，而在風玉衡的視線裏，穿著一襲絳紅色長衫的夏沐已提著手中長劍大步穿過廊道趕了過來，抬頭瞧見已經昏倒在風玉衡懷裏的白衣女子，極鋒利的眉眼刹那蒙上一層寒霜，看也不看風玉衡就將柳輕絮奪入懷中。
風玉衡看著夏沐匆匆抱起柳輕絮就朝房間裏衝，一邊大喊，“快去請薄大夫。”
聞言，藍衣婢女如夢初醒，連忙拔腿朝院外跑，四名暗衛則互相張望後，迅疾隱入黑暗中繼續執行任務。
剛剛還喧鬧非凡的院子轉眼恢複寧靜，風玉衡有些茫然的轉頭望著跟在夏沐身後進來的幾個人，領頭的男子個子瘦高，眉眼普通卻麵若寒霜，正是夏沐最信任的謀士葉寒潭。
此人曾在囚禁涼國長公主的日子裏向夏沐提供過各種攻心的計謀，因此才讓風玉衡對他的印象格外深刻。
然而，風玉衡此時戴著一幅完全陌生的人皮麵具，小麥色的皮膚，隱含水光的杏目，小巧的鼻梁和嘴唇都給人一種鄰家小妹的親切感，倒是沒有讓葉寒潭擺出那幅死人般的嘴臉，而是略顯親和的問，“請問姑娘是哪位？”
風玉衡眨了眨眼睛，如夢初醒般解釋，“哦，我叫蘇痕，是清國大將軍莫將軍府中的婢女，今夜本隨著將軍入宮赴宴，無意中聽見兩個女人在商量要去驛館殺什麽人，我擔心會出事就一路跟隨，她們果然想對這間院子裏的貴人不利，我便趁人不備救了那位白衣姑娘，她似乎很柔弱啊，隻是被挾持了一小會兒就昏過去了呢。”
她的聲音刻意添了幾分清脆和明快，語如連珠聽得葉寒潭有些迷糊，但總算是聽清了她的意思，沉默片刻道，“蘇姑娘不知這院子裏住的是誰嗎？”
風玉衡故意扭頭看了眼已被緊鎖房門的屋子，裏麵燭火仍在卻寂靜無聲，她回過頭茫然的搖頭，“不知道啊，但我知道九洲各國的使者都來言都朝賀，住在驛館裏的必定都是貴人，哪個都不好招惹是不是？”
“哦？是嗎？”葉寒潭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角，正欲說些什麽，卻聽身後有人稟報，“葉長隨，那女子舌下藏毒，已然自盡了。”
風玉衡心頭一跳，已知是那位姓屈的女子犧牲了，心底沒來由的感到悲涼。在這個世界裏，人命如同草芥，殺戮取舍都如此容易，可真讓人無奈。
葉寒潭垂眸思慮了幾秒鍾就吩咐下屬，“將屍體送去督尉府，讓新上任的閔太尉好好查查這些人的身份。”
“是。”那士兵領命而去，葉寒潭這才回頭，卻見對麵的女子正仰頭朝院外張望，不由好奇的問，“蘇姑娘在看什麽？”
風玉衡故作猶豫的問，“這幾位姑娘應該……是一夥的吧？”
雪花依舊紛揚，突然刮來的一股寒風令風玉衡不自覺打了個冷顫，將這一幕落在眼底的葉寒潭微微挑眉道，“外麵冷，蘇姑娘還是隨我去喝杯熱茶吧。”
話落，命人收拾前殿並生火上茶，卻儼然沒有放風玉衡離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