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老爹親筆這片土地二三事》
沙漠邊緣，黃沙已經漸漸到了盡頭，腳下的土地開始變得堅實，那股悶熱也有了些許好轉。
一隊全副武裝的巡邏隊正三三兩兩地在邊界處遊蕩，正午的陽光正毒辣，看得出來巡邏隊的成員都有些精神渙散起來。
在巡邏隊的身後，是一片茂密的綠洲，整個綠洲環水而建，中心是一片巨大的湖泊，邊緣圍繞著無數或兩層，或三層的白色建築，因為歲月的侵蝕而變得滄桑，白色的牆壁也被風沙塗改，變得半灰半黃。
一棟棟建築中間，勉強能看到裸露在外的水泥道路，雖然大部分被一層細沙覆蓋。來來往往的人群熙熙攘攘，給這個蒼老寂寥的綠洲平添了一絲熱鬧。
整個建築群大概延伸出去十幾公裏，雖然不大，卻也是這附近人口集中最多的區域，而這裏就是眾多加盟獨立聯邦的其中一個城區：
利貝亞。
引擎的轟鳴聲清晰的從沙漠方向傳來，成功的讓巡邏隊中昏昏欲睡的隊員精神一振，有人來了。
幾十秒後，七輛顏色各異的越野摩托喧囂著靠近，為首的白衣女子一頭黑發隨風飛舞，標誌性的護目鏡依舊是擋住了大半張臉。
“搜索隊回來了？這是怎麽回事。”看清楚來人，幾個距離較近的巡邏隊隊員不禁湊在一起竊竊私語起來。
這可是個大新聞，搜索隊三年以來第一次中途停止任務，到底發生了什麽？
一個小時後，醫療中心內，流影看著脫離危險，此刻正靜靜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雷雁文長呼了一口氣又瞬間愁眉苦臉起來。
這個小祖宗，瞞著首領偷偷跑出來，還中了這麽厲害的蛇毒。
而自己，則是不得已向淺瞳等人透露了之前發現的地下水資源，這次回去，兩人不死也要脫層皮了。
“你還沒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麽人。”一個淡淡的聲音從流影身後傳來，已經換了一身淺藍色便裝的淺瞳斜靠在門框上，一雙清明如月的雙眸看著臉上陰晴不定的流影。
“無天的人。”流影也不隱瞞，大大方方的回答道。
反正和淺瞳簽訂了救命協議，隱瞞也沒有意義，更何況雖然三個勢力之間關係不好，但獨立聯邦始終保持中立，和他們沒有太大的過節。
淺瞳了然的點了點頭，心裏也隱隱約約猜到了一些。
第九軍團手中資源豐富，很少冒險到這附近來做一些無用的搜索。
雖然無天兩個月前曾經從他們利貝亞手中劫過一批槍火，不過，看在地下水的份上，她可以晚點再討回來。
“三天後出發。”淺瞳揮了揮手，瀟灑的轉身離開了病房。
邵歌說了，那少女已經脫離了危險期，最快明天就可以清醒，她給他們三天時間，已經很溫柔了。
“顧淺瞳！你又給我自作主張！”一聲嚴厲的訓斥從淺瞳身後傳來，淺瞳暗叫一聲不好，僵硬的轉過身，臉上尷尬的擠出一絲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隻見身後的男子大概五十歲左右，久經風霜的臉上卻不見一絲老態，雙目如電，劍眉倒豎，此刻正鐵青著臉瞪著淺瞳。
正是淺瞳的父親，也是利貝亞這個小城區目前的首領，顧自明。
“爸，我不是……”
“你閉嘴，跟我過來。”顧自明沒好氣地打斷了淺瞳，鐵青著臉徑直走過淺瞳身邊，淺瞳撇了撇嘴，無聲地歎了一口氣，低著頭跟了上去。
寬敞的會議室，淺瞳快速地掃了一眼裏麵的人，幾個有話語權的資深幹部都已經坐在屋內，靠牆邊坐著邵歌和林繁陽。
乖乖坐到邵歌和林繁陽身邊，淺瞳苦著一張臉，耳朵又要受折磨了。
“這次叫大家來主要是為了某些人擅自和無天訂下尋找地下水源的事。”顧自明說完，沒好氣地看了淺瞳一眼，淺瞳討好地衝顧自明笑了笑，轉過頭瞪著邵歌和林繁陽。
隻見兩人動作一致地聳了聳肩，做出一副我們也沒辦法的樣子。但是那眼底深處看好戲的神情還是沒躲過淺瞳的眼睛。
“你們怎麽猜到他們是無天的？”自動忽略了顧自明接下來的長篇大論，淺瞳壓低聲音和邵歌，林繁陽說著悄悄話。
她剛剛才從流影口中確認了他無天的身份，怎麽她父親這麽快就知道了，除了眼前這兩個人，還能有誰。
“老大，我們又不傻，你能猜到，我們當然也大概能猜到。”林繁陽壓低了聲音，眼睛裏閃著得意的神色。
“少吹牛，明明是我告訴你的。”邵歌白了林繁陽一眼，毫不留情的戳穿了林繁陽的老底。
“我自己想到了，我隻是沒說出來而已！”林繁陽氣憤地瞪著邵歌，趁顧自明等人不注意，狠狠地踩了邵歌一腳，並在邵歌反擊之前迅速靠到了淺瞳身邊。
“別鬧了，還不快想想辦法趕緊結束。”淺瞳沒好氣的看了兩人一眼，一把將林繁陽推開。
“事兒是你惹的，我們怎麽想辦法。”邵歌靠著身後的沙發背，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老大，你走的時候記得帶上我。”林繁陽又一次湊過來，諂媚的笑道。
“你們三個！還在竊竊私語！”淺瞳正打算再次把林繁陽推開，顧自明帶著怒氣的聲音便響了起來，三人同時一縮脖子，連忙換上三副嚴肅的表情。
“爸，我也是為了大家好啊，我們這麽多人，地下水要多少都嫌不夠呢，這有一個送上門來的，你幹嘛發那麽大脾氣。”淺瞳癟了癟嘴，聲音裏帶著幽怨。
“愚蠢！”顧自明重重的歎了一口氣。“你知不知道你這一去，代表的可不是你顧淺瞳一個人，而是我們整個利貝亞城區，你猜第九軍區會怎麽想？會不會認為獨立聯邦試圖和無天合作？”
“真的有這麽嚴重嗎？”淺瞳看著顧自明，有些疑惑的嘟囔了一句，“就算他們知道，我們利貝亞怎麽說也是獨立聯盟的成員，總不至於，就滅了我們吧？”
這個問題其實她也想過，隻是第九軍團雖是目前最強的勢力，可她們獨立聯盟遍布各地，每一處都有不少城區，就算是看到獨立聯盟的份上，第九軍區也不能直接對利貝亞來硬的。
顧自明被淺瞳這一句嘟囔氣的直翻白眼，沒好氣的道：
“你到底明不明白，為什麽獨立聯盟和第九軍區一直相安無事，而且一直對無天這種強盜組織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倒不是說事情真的有那麽嚴重，而是淺瞳這副不上心的半吊子態度，說了多少次也不改，實在氣人。
“……獨立聯盟雖占地廣，城區卻過於分散，而第九軍區雖然麵積小，資源卻最為充沛。不管是誰，都不能輕易吞並對方。”
淺瞳悶悶地把顧自明親筆整理，並曾經強行塞給她“朗讀並背誦全文”的——《老爹親筆，這片土地二三事》中的內容背了出來。
在這種情況下，這兩股勢力誰也不敢輕舉妄動，所以才對無天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兩邊都害怕真的跟無天起了衝突後會元氣大傷，給對手可乘之機。
“虧你還記得，那你現在搞出這麽一件事，如果被第九軍團知道，懷疑是獨立聯盟借我們利貝亞城區與無天接觸，甚至合作。誰能保證他們不會因為忌憚我們兩個勢力聯手而選擇先下手為強？
到時候無天拍拍屁股走人了，剩下我們在這裏，最差的情況獨立聯盟甚至可能為了避免衝突直接放棄我們城區，利貝亞這麽多居民，你說怎麽辦？”
淺瞳陷入了沉默。
她確實沒有想到這麽多，活了這麽多年，她隻知道，糧食重要，地下水重要，資源重要，卻從沒深入思考過勢力之間這微妙的平衡。
現在顧自明的一席話，讓淺瞳突然感覺到，自己三年來第一次中斷任務換來的這筆交易似乎並不是個好主意。
水資源確實重要，可是命都危險了，還要那麽多水幹什麽。
“好了好了，首領，淺瞳她也是為了咱們城裏這麽多的居民，你就消消氣吧。”見淺瞳被顧自明說得一言不發，顧自明身旁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幹部趕忙出來打圓場。
淺瞳都是這些人從小看著長大的，在他們心裏就像自家女兒，孫女，哪有看著不勸的道理。
雖然這次淺瞳確實惹出了一件麻煩事。
“沒用！”顧自明冷哼了一聲，轉過頭去不再看淺瞳。
說了多少次，叫她認真了解這些勢力關係，就是不聽。
偏偏就喜歡在外麵野來野去，這叫他將來怎麽放心把首領的位置交給她。
“爸，我知道錯了，你消消氣，我保證下次一定三思而後行。”淺瞳見幾個老幹部都在悄悄給她使眼色，連忙快步走到顧自明身後，殷勤地給顧自明捏肩捶背。
“哼，你要是會三思，太陽都打西邊出來了。”顧自明沒好氣的說道，語氣裏的怒火卻明顯小了不少。
“那我一定努力，讓太陽盡快從西邊出來。”見顧自明語氣軟了下來，淺瞳馬上更加賣力地給顧自明捏著肩膀，臉上也掛上了討好的笑容。
“馬屁精。”看見淺瞳這副諂媚的樣子，邵歌嘴巴都要咧到了耳朵根，強忍著笑意小聲道。
“去！”淺瞳狠狠地瞪了邵歌一眼，她這叫善於接受自己的錯誤並及時改正，他懂個屁。
“那地下水，我們不要了嗎？”見顧自明脾氣和緩了下來，淺瞳開口問道。
“哼，當然要，為什麽不要，不知道也就算了，現在知道了，還能當不知道嗎？更何況這人已經進了我們大營，就算我們放他們走，不要這地下水，第九軍團也不會相信。
事已至此，那就少不了要分一杯羹。這不正合了你的心意嗎？”顧自明冷哼了一聲，斜著眼睛瞥了一眼淺瞳，後者連忙嘿嘿一笑，繼續捏肩。
“可是首領，這地下水也如你所說，我們確實不好分啊。”另一個看上去四十歲左右的幹部一臉正色道。
“我們主動去，是不好拿，可如果我們是被迫的呢？”顧自明嘴角一揚，眼神裏帶著一絲狡黠。
“首領的意思是……”幾個幹部對視了一眼，好主意，不愧是在這個位置上坐了二十幾年的人，果然有點手段。
一屋子的人都露出了會心的笑容，除了兩個人，淺瞳和林繁陽。
一臉茫然的淺瞳看著眾人都一副了然於胸的樣子，又不敢開口問還對自己心有不滿的顧自明，更何況自己剛剛才誇下海口，保證了以後會好好動腦子，這才幾分鍾就反悔，也太丟人了。
沒辦法，淺瞳隻好扭頭用眼睛詢問一旁的邵歌，隻見邵歌無語的看了淺瞳一眼，無聲的說了幾個字。
看懂了邵歌的唇語，淺瞳恍然大悟，跟著嘿嘿笑了兩聲。
這個辦法好。
兩天後第九軍團會議室
“將軍，是獨立聯邦那邊的消息，說是捉到了無天的幹部，希望能交給我們。”一個看上去像情報官的男子恭敬地站在桌前，向坐在單人沙發上的中年男子做報告。
“哦？”被稱作將軍的人挑了挑眉，接過情報官手中整理好的文件。
“消息可靠嗎？”
“已經跟潛入利貝亞的內線確認過了，兩日前利貝亞的探索隊突然中途暫停任務返回營地，而且返回時比出發時多了一輛摩托。”
“嗯……”將軍沉吟片刻，眼睛盯著手裏的那份報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桌麵。
這麽多年來，第九軍團和獨立聯邦一直相安無事，雖然不是說他們第九軍團打不過獨立聯邦，但其中的利害關係大家都明白。
這次獨立聯邦所屬的城區捉到無天的幹部，不自行處理反而要交給他們第九軍團，這是怎麽回事？
利貝亞在獨立聯邦裏也算地位靠前的城區了，他可不相信顧自明那隻老狐狸突然不狡猾了。
“最近無天和利貝亞有過什麽衝突嗎？”將軍抬頭詢問的看向情報官。
“兩個月前，無天曾經從他們手中劫過一批槍火，聽說顧自明當時為了這件事大發雷霆呢。”情報官也看向將軍，一五一十的回答。
這些情報都是潛入利貝亞的內線匯報上來的，可信度還是極高的。
“嗯。”將軍沉默了幾秒鍾，點了點頭“通知他們，明天第九軍團會派人去利貝亞確認無天幹部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