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五勞七傷
珍珠轉身把薑翎滾燙的手腕從被子裏拿出來,又在上麵蓋了一張簇新的手帕,這才紅著眼起身讓開。
嚴禦醫走到床前,跪坐在踏腳上,先道一句“得罪了”,這才將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搭在薑翎的脈門上,隔著手帕切脈。
隨後他的眉頭漸漸皺起,再也沒有鬆開過。
蕭觀瀾的視線一直在嚴禦醫和薑翎之間來回逡巡,看到嚴禦醫的表情,他不禁心情沉重,滿懷擔憂,耐著性子等了一陣,卻遲遲不見嚴禦醫說出看診結果,終是忍不住詢問:“嚴太醫,郡主到底是怎麽樣了?可是受了風寒?是否嚴重?”
嚴禦醫收手起身,示意珍珠把被子重新蓋好,他自己則在屋子裏來回踱步,皺眉思忖,片刻後才一臉疑惑地言道:
“郡主的脈象十分怪異,脈浮皮下,觸之微軟,應是傷風所致,且這傷風的症狀並不算十分嚴重,一兩副藥即可治愈,怪就怪在,這浮脈之中又有代脈之相,脈歇十分劇烈,間隔最長者,竟達數息,隱隱呈五勞七傷之勢,一般呈現這種脈象的病人,多是身中奇毒命不久矣之人。”
他抬手止住了蕭觀瀾和唐維謙的詢問,又道:“郡主應當是沒有中毒的,各位還請放心,能令人五勞七傷的劇毒,必然會使人迅速虛弱,最終不治而亡,可郡主脈搏雖然代歇嚴重,但卻強勁有力,並無虛弱跡象。”
“而且……”嚴禦醫指了指薑翎酡紅的麵頰:“中毒之人會有各種異狀,比如皮膚指甲顏色會發青發黑,頭發會枯焦,但下官見郡主容色十分正常,不像中毒。且若是五髒真的受損,也會從患者身上找到端倪,可郡主身上並無五髒受損的跡象。下官行醫二十餘年,第一次見到脈象和實際狀況完全背離的事情,當年下官曾在京都醫館內見到一位……”
蕭觀瀾自動屏蔽了嚴禦醫不合時宜的講古,轉頭對唐維謙道:“看來還得勞煩子君去請錢大夫來看看才行。”
唐維謙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我親自去請錢大夫,這裏還請蕭世子暫且照看一二。”
蕭觀瀾拱手:“有勞了。”
唐維謙出了門後才若有所悟:蕭世子的語氣怎麽好像有些反客為主的意思?是我感覺錯了?
但他也沒有深想,急匆匆把睡夢中的錢大夫挖起來,並跟他說了一下嚴禦醫的診斷結果。
錢大夫迷迷糊糊地把衣裳往身上套,半夢半醒般的低語:“五勞七傷?別是練功走火入魔了吧?”
昨日薑翎忽悠他的那些說辭,錢大夫是真信了。
唐維謙有些哭笑不得,想要解釋又擔心薑翎情況惡化,隻得含糊其辭地催促他趕緊去看看。
等錢大夫進房間時,嚴禦醫才堪堪講完了他經曆過的、跟宮裏的貴人無關的那些疑難雜症,並問珍珠:“能不能給本官倒杯茶?”
話說太多,口幹……
蕭觀瀾隻覺得自己腦仁兒突突的疼,隻有靠深呼吸才能克製住叫嚴禦醫閉嘴的衝動。
錢大夫進屋後,神情凝重地給薑翎切了脈,又翻看了一下她的手指、瞳孔和足底,然後得出了與嚴禦醫相似的結論。
“虛假的五勞七傷脈象,成因不明,瞳仁外擴,疑似離魂之症,郡主這樣的狀況,目前隻能治標,隻有找出這般脈象的成因後,才有可能治本。”
跟嚴禦醫的束手無策不同,錢大夫好歹還給出了臨時性的解決方案。
這並不代表嚴禦醫的醫術就不如錢大夫,嚴禦醫的做法基本代表了整個太醫院的行事風格: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但凡無史可考、無據可查的治療方案,禦醫們提也不會提一嘴,哪怕心裏知道,也絕不會說出來,免得承擔責任,若真出了什麽狀況,那可是要掉腦袋的。
民間大夫就要有創造力得多,黑貓白貓能捉住老鼠就是好貓,隻要能治病的方案他們都敢用,而且草根大夫們更敢於創新,就算退一萬步治死了人,大不了賠點錢,換個地方重新開始就是了。
這便是禦醫和草根大夫之間最大的區別。
錢大夫給出的臨時性治療方案比較簡單,而且偏保守,畢竟躺在床上的病人好歹是位郡主,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他可不想填命進去。
“湯藥以治療傷風的藥物為主,另外,在脈象出現新的變化前,先請各位以內力護住郡主的心脈,不能讓脈象反過來影響她的五髒六腑。”
嚴禦醫疑惑地問:“脈象還能反過來影響五髒六腑?”
錢大夫點了點頭道:“一個身體極好的人,倘若隔三差五就有大夫跟他說,他身患絕症,命不久矣,天長日久下來,他的脈象就會產生變化,進而影響五髒六腑,導致此人身體虛弱,甚至早亡。要產生這樣的影響,原本需要很長的時間,可郡主如今脈象已成,對髒器的影響不小,若不加以保護,隻怕幾日下來,五髒六腑便會真勞損過度了。”
壬三聞言,第一個上前給薑翎度內力,癸三則開始安排人手接替壬三。
武者修出內力的條件比較苛刻,天賦、資質、悟性,缺一不可,並不是所有習武之人都可以練出內力來。
因此,一百鳳衛之中,也隻有三十幾名鳳衛身負內力,且還有深有淺,有的能維持兩刻鍾,有的僅僅能維持幾十息。
內力用盡後,需要一定的時間才能複原,為了無縫銜接,身為男性的蕭觀瀾和唐維謙也被算了進去,這樣才堪堪夠不間斷地為薑翎度內力,護心脈。
兩害相權取其輕,在這種特殊情況下,男女大防必然是要靠邊站的。
……
在另一個世界的繁華地段,有一棟近百層樓高的現代化醫院。
在這家醫院的頂樓,有一間麵積最大、最豪華的ICU重症監護室,僅僅是無菌病床區便有兩百多平米,其他配套的房間與設施,堪比超五星酒店的總統套房,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色調了,畢竟是病房,“白”是這間病房的主旋律。
一位二十八九歲的絕色女子躺在雪白的病床上,麵色與房間的色調幾乎一致,白得透明。
她手背上插著輸液針,頭頂上懸掛著氧氣噴霧機以保證空氣中的氧氣濃度,除此之外身上沒有別的管線,但側麵的透明大屏幕上卻顯示著她的時時生理指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