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鐵憨憨
插科打諢之中,又聽蕭靈兒道:“這第一個遊戲呢,叫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她說著拿出一朵正紅色的絹花,展示給眾人看。
“這綃紗牡丹,底下塗了蠟,遇水不沉,一會兒當戲樓樂聲響起後,我便將它放入曲水之中,樂聲停下時,花停在何人處,此人便要接受懲罰,先滿飲一杯,然後再抽簽受罰。”
站在她身後的白衣丫鬟端著一支簽筒上前一步,將簽筒向眾人展示一番。
“簽筒裏有一百支簽,其中有十支的懲罰內容是喝酒,從一杯到十杯不等,其他的嘛,留點兒懸念,給大家一點兒驚喜。”蕭靈兒說著,自己笑了起來:“當然,也有可能是驚嚇。”
未知的東西總是更加吸引人,已有少年按捺不住,興奮道:“有點兒意思,趕緊開始吧。”
蕭靈兒點點頭:“行,那就開始了。”
她說完轉頭朝身後的丫鬟打了個眼色,那丫鬟便領命走到窗邊,將閉合窗戶上懸掛的飄帶往下一拉。
然後便聽見隔著池塘的戲樓裏,傳來如金似玉、時急時徐的琵琶聲,緊接著,鼓聲隨之而起,迎合著琵琶曲鏗鏘有力的節奏,不由令人血脈噴張,心緒激蕩。
薑翎心道:雖是老掉牙的擊鼓傳花,小學的時候就玩膩了,但配合著琵琶彈奏,莫名就高雅了幾分,將這兒時的遊戲拔高了好幾個層次。
當樂聲響起時,那朵正紅色的綃紗牡丹也被白衣丫鬟的素手微微一撥,轉著圈順流而下。
眾人既要分神去看那朵明豔至極的絹花飄到了哪裏,又要仔細聽池塘對麵戲樓裏傳來的樂聲,簡直有點兒忙不過來了。
第一首曲子有些長,那朵絹花都飄到曲水盡頭的小水坑裏還未見停,這時源頭處的白衣丫鬟又將另一朵絹花放進水裏。
也是巧了,那朵花剛飄到東道主蕭靈兒麵前,這時琵琶聲鼓聲戛然而止。
蕭靈兒彎腰把絹花拈起來放進托盤裏,笑道:“本說給諸位做個示範,可巧第一個就輪到我。”
她把裝著絹花的托盤遞給身側的丫鬟,先取了酒壺給自己斟滿杯中酒,然後將酒杯端起,一飲而盡。
將空杯亮給眾人過目後,她才拿起丫鬟遞過來的簽筒,嘩啦嘩啦一頓搖,片刻後,一根竹簽落到筵席上。
蕭靈兒撿起竹簽,念了一遍那上麵的簽文:“左手捏右耳朵,右手捏鼻子,原地轉三圈。”
念完她把竹簽插回簽筒,懊惱地一拍額頭:“我為什麽要出這種傻不溜丟的題!”
她一臉哀怨地從筵席上站起身來,如簽文所言般捏著鼻子耳朵,原地轉了三圈,姿勢滑稽,逗得眾人哄堂大笑。
蕭靈兒坐下後撅了噘嘴,憤然道:“繼續,再來再來!”
白衣丫鬟去窗邊拉了一下飄帶,樂聲再起。
這次的樂聲格外短,絹花落水後才飄出不足一丈遠,樂聲便停了,絹花停在周胤文身前,他抽了一個罰酒七杯的簽,加上原本那杯,一口氣喝了八杯酒。
梅花釀雖然不是蒸餾白酒,但那也是酒啊,度數大致跟葡萄酒差不多,八小杯喝下去,周胤文的臉霎時就紅了。
此後的幾輪,如他一般倒黴抽中那麽重懲罰的人不多,大多都是諸如“與下首之人共飲一杯”“跳一段飛天舞”“飲黃連水一杯”這樣的簽文。
當樂聲再次停下時,那朵綃紗牡丹正好流過蕭觀瀾身前。
他微微一笑,探手拈起那朵牡丹,將花瓣上的水珠向下甩了甩,將花放進托盤裏。
姿勢隨意,卻無比優雅,再加上他的顏值確實逆天,薑翎看得眼睛有些發直:好看的人真是做什麽都好看,別人撿花他也撿花,偏偏就他撿出了佛主拈花一笑的味道,嘖嘖嘖……
當然,像薑翎一樣看直了眼的絕對不止一個,就連一些少年們,也看得目眩神迷,一時挪不開眼。
蕭觀瀾並沒注意到自己成了別人眼裏的焦點,實際上他都不太敢抬頭,撿起那朵牡丹後,便看向那位白衣丫鬟,直到從她手裏接過簽筒,目光便落到簽筒上,然後搖了十幾下,一根竹簽跳了出來。
他撿起竹簽,笑著開始念簽文:“與後首第一位同性……”
蕭觀瀾語氣一凝,臉色沉了下來,繼續念道::“……掰腕子,輸則飲三杯酒。”
他吸了口氣,朝妹妹蕭靈兒看去。
蕭靈兒製作這些竹簽時,一點兒也沒想起來哥哥有心病的事,這會兒看見哥哥的眼神,當即朝他吐了吐舌頭,雙手合十前後搖晃,算作道歉。
蕭觀瀾收回視線,再朝自己下首看過去,第一位同性是周胤文。
他自飲一杯後,朝周胤文拱手道:“掰腕子我認輸,”
在場眾人都知道蕭世子是少年將軍,是真正上過戰場的人,而且據說身手十分了得,這些文弱書生們,哪怕騎射成績不錯,也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若換個人,蕭世子認輸了,那肯定忙不迭答應下來,並偷著樂。
但周胤文是典型的書呆子,是可以“欺之以方”的君子,是個徹頭徹尾的鐵憨憨。
聽蕭觀瀾說認輸,他一點兒也不開心,再加上酒意作祟,他當即反駁道:“尚未比過,豈可認輸?蕭世子莫不是瞧不起文謙?”
蕭觀瀾嘴角抽了抽,頗覺頭疼,但依舊溫和地道:“並非如此,文謙莫要多想,隻是我昨日練武過度,傷了手腕,使不上力,故而認輸,若文謙願意自行認輸,也是使得的。”
最後那句,透著幾分玩味,那意思像是在說:如果你覺得我認輸是瞧不起你,那換你來瞧不起我也是可以的。
周胤文當即語塞,擺手道:“既如此,還是蕭世子認輸好了。”他怕自己再被罰三杯,就又要開始胡言亂語了。
蕭觀瀾笑了笑,給自己斟上酒,又仰頭飲盡,連喝三杯後,將杯底示眾。
眾捧哏們齊聲叫好,遊戲繼續。
薑翎卻覺得有些奇怪:蕭世子說他傷了手腕不能使力,可他無論倒酒、飲酒還是拈花,依舊是用的右手,倘若真是受了傷,不是應該盡量保持受傷的手不動才對嗎?
而且,蕭世子和閔柔郡主的互動看起來也很奇怪。
但薑翎沒有深想,反正又不影響遊戲,更不會影響她,想那麽多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