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唐突

  蕭觀瀾騎馬出了鎮南王府後,直奔鄭國公府,但到了大門口後他又猶豫了。


  這會兒天都要擦黑了,他沒遞拜帖卻貿然登門拜訪,實在不合禮數。


  若再求見國公爺和國公夫人,隻怕會耽誤兩位老人家用膳和休息,那樣就更失禮了。


  除了兩位老人家,還能見誰呢?

  他騎在馬上,頂著寒風思索了片刻,決定求見國公府的大公子沈慶義。


  沈慶義是二房嫡長子,也是國公府第三代的長子,今年十六歲,在沈氏族學念精讀班,據說悟性很高,明年下場舉人有望。


  蕭觀瀾比沈慶義年長近三歲,兩人平時來往並不多。


  不過平輩之間走動,倒不必太過拘束,興之所至臨時拜訪也是有的,不算太過失禮。


  倒是見到沈大公子後該找什麽借口去見月秀,這點讓蕭觀瀾十分糾結。


  他立在大門口暗自思忖,直到天黑透了才有了決斷,還是實話實說吧,騙人這種事情,他委實不擅長。


  下馬後,蕭觀瀾緊了緊身上的黑狐裘鬥篷,輕呼出一口氣,牽著韁繩上前拍響門上的銅環。


  片刻後,側門打開,門房上的小廝探頭往外看。


  見到蕭觀瀾後,他忙從門裏邊跑出來,團團一輯道:“小的見過世子爺。”


  蕭觀瀾略略頷首道:“免禮,不知府上大公子可在,我找他有些事情。”


  門房小廝忙側身讓開,躬身做了個請的手勢,並應道:“大公子已經下學回府了,還請世子爺在花廳小坐片刻,小的這便去給您通傳。”


  蕭觀瀾把韁繩遞給他,抬腳進了側門,繞過隔牆,穿過天井,進了花廳,四平八穩地在左側官帽椅上落座。


  隨後便有外院小廝前來奉茶,又奉上瓜果點心並兩個燒紅的炭盆,很是殷勤周到。


  若蕭觀瀾提前遞過帖子再登門,花廳裏便會燒起火牆,而不是臨時使用炭盆取暖。


  片刻後,穿著一身半舊鬆散奶白色夾棉長衫,裹了件銀鼠皮鬥篷的,眉目清秀俊朗的沈慶義急匆匆親自來花廳相迎。


  沈慶義穿這一身待客,是極為失禮的事情,但若把客人晾在花廳自己收拾停當後再來相迎更失禮,兩害相權取其輕,於是他就穿著在家裏讀書的這身舊衣服迎了出來。


  他有些不明白,素來與自己無甚往來的蕭世子怎麽會在這個時間貿然登門,這行事可不像禮數周全的蕭世子啊。


  沈慶義雖然心中疑惑,但禮節依舊十分周全,他麵上帶笑朝蕭觀瀾拱手一禮:“見過蕭世子。”


  蕭觀瀾忙起身還禮,並道:“冒昧求見,實在唐突失禮,還望沈大公子勿怪。”


  沈慶義笑著應道:“蕭世子來見我,我隻會高興,哪會怪罪,若蕭世子不嫌棄,不妨隨我去書房一敘?”


  “固所願,不敢請爾。”


  兩人於是往外院書房而去。


  書房裏燒著火牆,暖氣襲人,十分舒適,蕭觀瀾便脫了黑狐裘鬥篷,遞給書房伺候的小廝。


  小廝接過鬥篷,掛在門邊的落地衣帽架上。


  沈慶義忙招呼他落座,讓人奉茶,然而蕭觀瀾落座後隻是抿著嘴,卻遲遲不肯道明來意。


  沈大公子陪坐在旁,等得有些著急,他還要溫書呢,陪個大男人這麽幹坐著算什麽事兒呢?


  半晌後他才明白過來,朝立在書房裏的兩位小廝打了個眼色,兩人識趣地退出書房,並順手掩上房門。


  待書房裏隻剩他們兩人後,沈慶義才問道:“不知蕭世子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蕭觀瀾定了定神,起身朝前走了兩步,然後轉過身來,朝沈慶義一輯到地,嚇得沈慶義忙起身避開:“蕭世子你這是何故?”


  “還請沈大公子幫我。”


  沈慶義驚疑不定地道:“咱們兩家是姻親,蕭世子有事隻管開口,你行這麽大個禮,可把我嚇著了。”


  蕭觀瀾重新落座,然後把他從仁康堂打聽到的關於翎羽神醫的消息、以及南境軍士目前的處境、還有他的一些想法,合盤托出,隻是瞞下了仁康堂是鎮南王府產業的事情。


  他說完後,見沈慶義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便直言:“郡主礙於禮法規矩,不願見我,我思前想後,唯恐耽誤了南境戰事,便想求沈大公子幫個忙,能否避開郡主,單獨請月秀出來一見,我想求她替我引薦翎羽神醫。”


  沈慶義神情古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他很想說:表妹不肯見你,必是你什麽時候得罪了她,隻見月秀姑姑有什麽用?表妹才是正主兒呢!

  隻是,祖父和祖母早就打過招呼,不得把表妹便是翎羽神醫一事告訴任何人,那麽,他該怎麽委婉地告訴蕭世子:你求月秀姑姑沒用,得求我表妹才行!


  他支支吾吾片刻後,含糊道:“月秀姑姑隻聽郡主表妹的話,表妹不發話,你肯定是見不著她的。”


  是啊,聽說那位月秀姑姑最是忠誠不過了,怎麽可能越過郡主出來相見呢?

  蕭觀瀾一時有些頹然,抿著嘴唇沒有說話。


  沈慶義有些不忍心,又想著南境戰事畢竟茲事體大,輕忽不得,若表妹真的能幫得上忙,那也是於國於民都有益的好事,就算祖父祖母知道了,想來也是不會怪他擅作主張的。


  於是建言道:“不若我領蕭世子往秋水苑走一趟,讓守門婆子捎個話,請月秀姑姑出來相見,不過隻有一條,你可別說是我將你領過去的,隻說你……嗯……你賞月,走錯了路。”


  若被母親知道他領個外男進內院,還堂而皇之的帶去郡主表妹院子外麵,怕不得扒他一層皮。


  蕭觀瀾微微皺眉:賞月?天上黑雲密布,今晚想來又有大雪,哪兒來的月?


  他並不想找借口搪塞任何人,隻拿定主意若見著人,便坦誠己過,任憑處置,以求原諒。


  就算私入內院一事傳出去壞了他的名聲,那也無妨,跟南境將士們的性命比起來,這些都是小事。


  而在沈慶義想來,秋水苑裏丫鬟婆子一大堆,隨便找人通傳一聲即可。


  若郡主表妹不讓月秀姑姑見蕭世子,自會讓人打發他離開,若是準許他們碰麵,那事情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


  隻在秋水苑外碰麵的話,倒也不算出格。


  為了國事,為了大義,犧牲一些小節也是無可厚非的。


  當然,雖好的局麵便是郡主表妹得知此事後,親自接見蕭世子,反正有一堆丫鬟婆子簇擁著,也算不得私相授受,如此一來,便皆大歡喜了。


  嗯,對的,這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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