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黃泉舊事
前世就是因為她對他太過溺愛,一絲一毫都不忍心傷他,所以才害得他度過了五百年的苦難光陰。如今,她既已明白自己是他命中的劫數,又何嚐忍心再繼續耽誤他呢!
陸離最終放軟了語氣,說道:“阿殤,你想不想聽聽前世我死後所發生的事?”
“前世你死後?你連這些都記起來了?!”楚殤剛剛的一段話,似乎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心力,本來打算不管不顧,卻在陸離的一句話後,又如泄了氣般,這世間,唯有對她,他終究狠不下心來。“好吧。”
陸離思索了一會,那些殘酷的回憶已經太過久遠。她憶了許久,才開口說道:“那年我死後,來到了黃泉。在奈何橋上徘徊,始終不肯喝那孟婆湯。我不願忘了子衿,我想著隻要我在奈何橋頭等著,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總有一天,我能等到他。”
“那你後來等到他了嗎?”楚殤有些心酸地問道。
“嗯。”陸離此刻語氣平靜,仿佛此刻她所說的並不是她的痛苦過往,“我不隻等到了子衿,我還等到了許月。你絕對想不到,他們是一同來的。”
“許月?!”楚殤驚呼道:“當年那個殺了你的賤婦?大哥怎麽會同她在一處?難道大哥殺了她,和她同歸於盡了?不可能啊,大哥功夫不弱,不可能打不過那個賤人。”
“不是。”陸離徹底地陷入了回憶中。
楚殤太過震驚,連遮住陸離雙眼的手都忍不住拿開了。他清晰地感覺到心底的抽疼,他竟不知這個他放在心底最柔軟的位置偷偷地愛了這麽多年的女子,到底都經曆了些什麽!隻要一想到她曾遭受的一切,他的心就痛到顫抖,恨不能以身代之!
陸離也陷在那些痛苦的回憶中,這都是她曾經經曆過的,那些苦那些痛,即便是到今天,她一想起,又就重回到她的心頭。良久,她才終於閉了閉雙眼,再次睜開眼時,雙眸中已是再無波瀾。
良久,她才又繼續說道:“我等到他們的那日,已經是我在奈何橋上的第二十三個年頭。黃泉,幾十年如一日,奈何橋上,日日夜夜的子夜,從無變化,日子過得十分的孤寂。孟婆平日裏也沒個伴,日日見著我在橋上徘徊,天長日久,偶爾能說說話,倒是生出了些許的情分來。她知道我在等一個人,於是每每有新魂,便特別幫我留意著些。那一日,便是孟婆認出了子衿,否則我還不一定認得出他。”
“他變了?”
“嗯。他老了許多,也變得我都認不出了。”
“那他為何同許月那個賤婦在一處?”楚殤一提到“許月”的名字,就忍不住咬牙切齒。這惡毒的蛇蠍婦人,害死了他最愛的人,可他當年竟連為她報仇都做不到,這教他這麽些年來,日夜不寧,折磨於心。
陸離冷笑一聲,說道:“嗬嗬,他們當然在一處。我死後,他們做了一對恩愛夫妻。沒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卻是真正的同年同月同日死,一同上了奈何橋。”
“啊!!”楚殤完全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驚呼出聲。等回過神來後,卻是手握成拳,忍不住朝床邊的床頭櫃砸去,竟是氣得連法術都忘記了,隻以肉身發泄。
“砰。”並不是很響的一聲,床頭櫃卻已在瞬間化為齏粉。可見楚殤的怒氣有多麽大!
楚殤如仙的麵容上眼睛通紅,額上青筋畢露,“楚子衿!他怎麽敢!他怎麽敢!他怎麽能這麽做!他竟如此待你!把你置於何地!你可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怎麽敢!”
說到最後兩句,楚殤竟已是哽咽,語無倫次。
他楚子衿一向自詡名門正派,身為正道第一莊楚家山莊的莊主,竟會做出這等事來!且不說無邪為他豁出性命,就說許月,一介妖女,又殺了他的發妻,他竟會和這種人糾纏,甚至做了夫妻!
豎子爾敢!
一想到此處,楚殤再也忍不住怒意,一揮衣袖,床邊的沙發頓時化為一灘灰燼。
看著眼前雙眼通紅,怒意無法遮掩的楚殤,陸離卻已是平靜如斯,一絲漣漪都沒起,反而安慰說道:“阿殤,別生氣。這些都已經過去了。五百年了,我已經快忘了。”
這已經是太過久遠的事,她從最初的無法置信,到後來的心如死灰,而今,竟是死水無波了。
“無邪……”楚殤忍不住喚出她前世的名,隻要一想到善良如她竟是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受了這麽多苦,他的心就仿如在油裏煎熬……
“當日我也不肯相信子衿竟會如此待我。孟婆看不過我的自欺欺人,便耗了不少道行,使了回溯術,讓我親眼見到了我死後的事。當日的無邪已經死了,沒有死在許月的刀下,卻是死在了奈何橋頭。”陸離平靜的語調,卻是說著世上最悲涼的話。
“後來到底是發生了什麽?楚子衿當初那麽愛你,為何他會做出這種事來?……你為他連命都能舍,他卻如此待你,他談何為人!”楚殤氣得聲音都有些嘶啞。
陸離倒是平靜了下來,如同在說別人的故事,緩緩道來:“我死後,子衿去找許月,想為我報仇。許月早就覬覦子衿日久,她當日殺我,也不過是嫉妒我同子衿成了親,這些我早都知道。可誰知,子衿找到她尋仇,她竟以我的屍身為要挾,換取子衿日夜陪伴在她身邊半年。這半年,她溫柔小意,做小伏低,更兼手段百出,趁著子衿酒醉,同他做了真夫妻。子衿的為人你是清楚的,雖正氣凜然,卻心性軟弱,哪裏經得住一個女人這麽軟磨硬泡,耳鬢廝磨?不過兩年罷了,他同她已是夫妻情深。”
“哼!”楚殤一揮衣袖,床對麵的桌子瞬間化為烏有,“什麽夫妻情深,奸夫**罷了。雖然我不想承認,可他楚子衿當日三茶六禮、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你。她算什麽東西,無媒苟合是為賤。”
陸離苦笑說道:“嗬,就算我救了他的命,有再深的感情,又如何?人都死了,哪裏比的過活人幾十年的日夜陪伴?他早已忘了我。奈何橋上,我依然是當年死時的模樣,絲毫未變,他卻已是認不出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