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李依邊哭邊斷斷續續地說完了事情的起因。
“啪！”
強勢女人一巴掌扇在了李依的臉上，“我早就跟你說了不要交什麽朋友！你爸爸要是死了就都是你的錯！”
李依的眼淚瞬間停止，怔怔地看著她。
“你不要太過分了！”小夥子警察抓住了強勢女人又要向李依揮去的手。
“我有說錯嗎？如果不是她會有那麽多的事嗎？”強勢女人質問道。
“小孩子交朋友有什麽錯？誰也不能想到會發生那種事。”小夥子警察放開了強勢女人的手。
強勢女人從棕紅色的方包裏掏出了一張紙巾，擦著之前打了李依的手。她低頭瞥了李依一眼，李依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眼睛中閃過一絲厭惡。
她瞥了瞥虎視眈眈盯著她的小夥子警察，彎腰嘴湊到了李依的耳朵前，輕聲道：“交朋友是沒有什麽錯，但要是你能堅強點成績不下降得那麽厲害，你們班主任就不會給我打電話，我就不會打你，你爸爸就不會和我吵架，就不會出去被砍。”
李依聽著她的話神情越發得自責痛苦。
小夥子警察聽不到強勢女人的話，但從李依的臉上的神情察覺到強勢女人應該說的不是什麽好話，他剛想阻止。
強勢女人便直起了身，看向了他，“我怎麽不知道警察還有偷聽別人說話的習慣。”
小夥子警察轉頭看向了緊閉的白色大門。
強勢女人站在李依身前，俯視著她，“說到底他現在會在搶救室都是你的錯！”
眼淚止不住地流，李依的小臉瞬間變得更加的蒼白。
“她是你女兒。”小夥子警察憤怒地看著強勢女人。
“就是因為她是我女兒我才會這麽說，我要讓她清楚地明白她都做錯了什麽！不然她永遠都是這副不爭氣的模樣！”強勢女人理直氣壯道。
“你……”小夥子警察深吸了口氣，“你和我出去說。”
“出去說什麽說，我跟你沒什麽要說的！”強勢女人一屁股坐到了李依旁邊的座椅上，挑釁地看著他。
小夥子警察看著她這般模樣，氣得說不出話。
李依用衣袖擦了下眼淚，站起了聲，走到小夥子警察麵前，“哥哥，你不要生氣。”
小夥子警察蹲下了身，眼神內疚地看著她，“哥哥不生氣，對不起是哥哥不好。”
“沒關係。”李依揉了揉他的頭發。
強勢女人唰的一聲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一把抓住李依的肩膀，把她的身體轉了過來，“你爸爸還在裏麵生死不明，你就在這關心別人！真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我……我不是。”李依怯生生地看著她凶狠地臉色。
強勢女人使勁地抓著李依的肩膀，指尖陷進她的衣服中。
“你放開她。”小夥子警察厲聲道。
“她是我女兒，我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強勢女人向他露出嘲諷的表情，“你對她這麽關心做什麽？不會是戀童癖？”
“你……”小夥子警察氣急，伸手抓住了強勢女人的手腕想要拉開，“鬆手。”
強勢女人惡狠狠地瞪著他緊緊地抓著李依的肩膀，李依咬住唇，臉色蒼白地盯著搶救室的白色大門。
小夥子警察見強勢女人不肯鬆手，手下用力。強勢女人的臉瞬間扭曲，“放開我！”
小夥子警察冷漠地看著她，強勢女人的臉越發的扭曲。
她見小夥子警察不會放開她後，放開了李依的肩膀，“現在可以放開我了吧。”
小夥子警察放開了她，走到了李依的身邊，蹲下身關心地看著她，“小依，沒事吧？”
李依看著小夥子警察關心的眼神，小聲道：“沒……”
還沒等她說完，啪的一聲，搶救室白色的大門被推開了。
“爸爸！”李依連忙跑向了打開的大門，小夥子警察也跟著跑了過去。
一輛推車被推了出來，上麵蓋著一塊白布，一個人形凸出了白布。
李依看見後，腳步停了下來，她看見近在咫尺的推車，卻再沒有勇氣上前一步。
小夥子警察越過李依，走到醫生麵前，“這是？”
“抱歉，我們盡力了。”
李依怔怔地盯著推車上的人形，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
“什麽？”強勢女人連忙掀開了白布，露出了文弱男人的臉，他的臉色平靜，除了有些蒼白外就像是睡著了。
李依看向文弱男人，眼淚模糊了她的雙眼讓她看不清文弱男人的臉。但她卻沒有上前一步，站在原地像人偶般呆呆地看著他。
高跟鞋的聲音響起，一個紅色的人影走到了李依的麵前，擋住了她的視線，人影舉起了手打向了她。
李依一動也不動地盯著文弱男人臉的方向，突然人影的手被另一隻手抓住了。
“放開！你放開我！你再抓著我，我就去告你性騷擾！”
“你去告，我這是正常執法。”
“你……混蛋！李依，你看清楚，就是你害死了你爸爸！嗚……”
“你給我放開！你憑什麽捂我的嘴。嗚……”
紅色的人影從李依的眼前消失了，她又看見了文弱男人模糊的臉。
突然，過道裏響起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小範，你這是在做什麽！快放手！”
一個人影從李依的身邊跑了過去，“放手！沒聽見我的話嗎？”
“郭隊！”
“郭警官，我要投訴，他對我性騷擾！”
“我沒有，你不要胡說！”
李依的耳邊回蕩著他們的話語，她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的表情。
“啪！”強勢女人重重地扇了她一巴掌，“他是被你害死的！你為什麽不難過！”
“放手！你們給我放手！”
過道裏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一個人影跑到李依的麵前，她被猛地抱進了人影溫暖的懷抱裏，一隻手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姐姐來了，別怕。難過就哭出來，不要憋著。”
“你哄她做什麽！都是她的錯！你們幹什麽！要帶我去哪裏？”
“李夫人，我們出去談。”
李依的手被女警察牽著，她們跟著推車來到了醫院的太平間。
“我就先出去了。”
“麻煩你了。”
醫務人員走出了太平間，輕輕地關上了門。
昏暗的光線，雪白的牆麵，死一般的沉寂。
李依的臉上和眼睛都紅腫不已，她靜靜地盯著遮蓋著文弱男人的白色的布，雙手垂在身側，一動不動。
“小依，要看看爸爸嗎？”女警察問道。
李依麵無表情地盯著白色的布。
女警察輕歎了口氣，上前一步，輕輕地揭開了蓋在文弱男人身上的白布，露出了他的頭。
李依像木偶般僵硬地盯著文弱男人的臉。
女警察看了她一眼，手輕輕地揉了一下她的頭發，“小依，你想一個人和爸爸好好呆一會兒嗎？”
李依聽到她的話後，僵硬的眼神靈活了一絲，機械地點了點頭。
女警察看見後，輕聲道：“那姐姐出去等你，你有什麽事就叫姐姐。”
李依依舊沉默不語，女警察拍了拍她的頭，走了出去，關上了門。
李依在聽見女警察關上門後，向前走了一步，身體挨在了冰冷的鐵架邊。
她看著文弱男人蒼白的臉，小手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文弱男人的臉，輕輕地摸著文弱男人臉上的皺紋。
文弱男人看上去不過三十多歲，但皺紋也已爬到了他的臉上。
“爸爸。”李依輕聲地呼喚著文弱男人。
文弱男人閉著眼睛靜靜地躺在那裏，沒有任何的反應。
“爸爸，爸爸，……”
李依不停地呼喚著著他，文弱男人卻再也不會回應她了。
她絕望地看著文弱男人的臉似是終於接受文弱男人再也不會醒來了的事實。
“爸爸！”
李依大哭著趴到了文弱男人的身上，身體不斷地顫抖。
……
李依穿著黑色的衣服，看著不斷穿梭在賓客之間的強勢女人。
跑來跑去的小孩子，吃著糖果交談的大人，他們的目光時不時地晃在李依的身上，之後又竊竊私語，就像是飯前助興的閑談。
這個飯局不像是喪事，反而像是喜事。
黑色的人影，嘈雜的話語，似群魔亂舞。
“你愣在這裏做什麽？”強勢女人拉住了她的手，把她拉在了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中年男人的麵前。
西裝男人俯身溫和地看著她，“小依，你好。我是你爸爸的朋友，姓顧。你可以叫我顧叔叔。”
李依呆呆地看著他，半天沒有吐出一個字。
強勢女人狠狠地捏了一下她的後背，諂媚地道：“顧總不好意思，小依這孩子內向，不喜歡說話。”
“沒事。”西裝男人和善道，“我家那個也不喜歡說話。”
“小依，還不快叫叔叔。”強勢女人低頭溫柔地看著李依。
李依眼神空洞地看著她溫柔的模樣，囁嚅道：“顧叔叔。”
“乖。”西裝男人溫和地道。
李依垂著頭，看著黑色的衣服，沉默不語，場麵有些尷尬。
強勢女人連忙活躍氣氛，“顧總，你家那個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
“我家那個是個臭小子，一點也不讓人省心。”西裝男人道，“還是女兒好。”
“女兒要操心的事業多……”
李依聽著強勢女人喋喋不休的談話，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忍不住想要離開。她剛一動，拉著她的強勢女人就發現了，強勢女人瞪了她一眼。西裝男人發現了李依的不對勁，問道：“小依怎麽了？”
李依看著強勢女人溫柔的假麵，鼓起勇氣道：“我想去衛生間。”
強勢女人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背，李依咬緊了牙，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音。
“去吧。”西裝男人道。
強勢女人聽到西裝男人這麽說後，隻好放開了李依。
李依轉身便想衛生間的方向走去，她隱約還聽強勢女人在向西裝男人道歉。
她忍受著賓客們刺人的目光，麵無表情地快速從他們中穿過。
她快步走進了衛生間，走進了最裏麵的一個隔間，關上門，坐在馬桶蓋上。她靜靜地看著隔間的白色的門，神色晦暗，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過了一會兒，她聽見有人走了進來。
“媽你幹嘛要來這裏吃飯，早知道我就不來了。”女生抱怨道。
“胡說什麽！讓別人聽見了有多不好。”女人低聲罵道。
“聽見了就聽見了，又沒有什麽！媽你是不知道那個李依有多惡毒，她爸爸會死完全都是她的錯！”女生不甘心地道。
“你不要胡說！她才多小！女孩子不要在背後說別人的壞話。”女人打開了關上了隔間的門。
“我沒胡說，學校的人都知道，媽你聽我說嘛。就是李依嫉妒他們班一個女生，然後她就把女生騙到了一個小混混家裏，那個女生就被人QJ死了。聽說李依和那個小混混還有QJ那個女生的人都有一腿，所以那些人才會幫她。”
“還有她爸爸會死，是因為喜歡那個女生的男生請人去殺她，沒想到卻把她爸爸給殺了。那個男生現在已經被退學了，殺她爸爸的那幾個聽說被關進少管所，要待五年。”
女人走去了隔間，“還沒胡說，那個男生都退學，那她怎麽沒有退學，而且還一點事都沒有？”
“那是因為她才11歲，而且之前成績好，學校和警察才舍不得毀了她。不過她現在成績不好了，他們班班主任直接要讓她休學。”女生跟在女人身後不依不饒道。
女人打開了水龍頭，“這種事能作假，你一天到晚不好好學習就知道在背後說三道四，什麽都信。以後不許在說這件事了。”
“你還是不是我媽了，就知道幫別人說話，還有聽說她到處亂搞，都得了AIDS。”
“再說！再說看我回去不打爛你的嘴！”女人關掉了水龍頭。
兩人走出了衛生間。
李依的牙齒緊緊地咬著她蒼白的小臂，眼睛滿是隱忍。
沒人知道一個11歲的小女孩會因為她一個錯誤的選擇承受著多麽大的內疚和痛苦，她是那麽孤僻，那麽的隱忍，那麽的與世俗格格不入。
失去價值，孤僻的她，注定會被所有的人拋棄。
李依鬆開了嘴，蒼白的小臂上有著深深的紫紅色牙印，她麵無表情地看了一眼，放下圈起的衣袖，擋住了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