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見鬼

  黑夜來臨，一輪彎彎的月亮高懸夜空，瑩瑩朦朧的月光，灑下大地，黑暗中不明的生物滋生著。


  今天，李弦月累了一天，大量的交談讓她覺得疲憊。但是，她卻沒有睡，因為她覺得，如果她睡著了，可能會發生一些讓她討厭的事。


  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李弦月睡著了。


  當李弦月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站在公路上。公路很寬，中間種著綠色的植株，道路兩邊也種著高大的樹木，看起來像是在高速公路上，但卻沒有一輛車。


  天空灰蒙蒙的，就像南方潮濕陰冷的秋天，這一切看上去詭異極了。


  李弦月隻有沿著公路慢慢走，公路很長，長得沒有盡頭，長得永遠也走不出去。


  但是，李弦月並不感到恐懼，她隻是有些討厭這裏，這不是她第一次來到這裏，她來過好幾次，也離開過好幾次。但這裏的荒蕪寂靜還是讓人覺得有些絕望。


  慢慢地，周圍出現了一些“人”，不能說是“人”，隻是些沒有多少意識的遊魂。


  他們在這裏聚集，然後離開，到他們該去的地方。也有什麽也不記得的，隻能在這公路上徘徊，永遠也走不出去，直至消亡。


  這裏是陽界與陰界的縫隙，能通往陰陽兩界。當然進了這裏，就隻有“活人”才能去到陽界。


  李弦月默默地走著，周圍的“人”也多了起來，其實也不過二十多個。有小孩、老人、青年……他們看起來和尋常人一樣，隻是有些呆，眼神空洞。


  突然，前麵出現了一個站台，李弦月連忙跑了過去。有站台，就有車，有車就能離開這裏了。


  李弦月從來沒有嚐試過自己走出去，這裏介於虛實之間，這幾十年場景永遠都是高速公路，用走是走不出去的。


  李弦月站上了站台，站台很寬，它和陽間的公交站台是一樣的，也有站牌。


  李弦月走到站牌前，上麵有5路、31路等公交車，她仔細地看了看，5路有一個站叫五陵路，這條路她認識，應該就是在這裏下車了。


  這時，陸續也有其他的“人”上了站台，也跟著湊過來看該坐哪輛車。可是他們是看不清的，因為他們已經死了，隻有隨便坐一輛車離開這裏，也有不願坐車的，這些“人”最後要麽妥協了，要麽消亡了。


  “小姑娘，能不能幫我看看呀！”一位頭發花白，麵容慈善的老奶奶問著李弦月，可仔細看便能發現她身上的屍斑，感覺到她身上腐朽的氣息。


  “人老了，不中用了，眼睛看什麽都是花的。”老奶奶感歎道。


  李弦月看了看她，她應該才死沒幾天，不記得自己已經死了，隻知道坐車離開。


  其實，到了這裏，不論是誤入的生魂，還是鬼魂都迷迷糊糊間知道應該坐車離開。


  “好。”李弦月看著站牌，把車名和站台名一個個地念了出來。


  其他有意識的鬼魂也湊到她身邊聽她說，默默地記著。


  最後一個站名剛剛說完，5路就來了，李弦月連忙跑了過去，不再理會其他追問她的鬼魂。


  上車後，李弦月發現車上已經坐滿了鬼魂，車上很擠，她小心地扶好扶手。


  車子慢慢啟動，一位看起來尖酸刻薄，駝著背的“售票員”，一個個地收著乘車費。


  突然間，一位“中年大叔”和“售票員”吵了起來，“我買了票了！你又來收什麽收！”


  “買票？”“售票員”突然麵目猙獰地看著他，“一個剛死的鬼，就敢逃票！”


  “我沒逃票。”那個鬼理直氣壯地看著“售票員”。


  “售票員”突然站直了身體，眼睛也變成了幽綠色，牙齒又尖又長，他一把抓起那個鬼，張大嘴，把那個鬼一口一口地吃了下去。


  車上瞬間變得寂靜起來，其他鬼恐懼地看著他。


  “售票員”舔了舔嘴邊的血跡，滿足地變回了原樣。


  這就是為什麽生魂誤入了這裏也沒事。這裏也屬於地府的管轄範圍，一旦犯事，就會被抓受刑。遇到脾氣不好的鬼差，說不定會被直接吃掉。


  “售票員”又開始收乘車費，其他的鬼都老老實實地交著錢。


  “小姑娘，到哪裏？”“售票員”來到了李弦月麵前。


  “五陵路。”李弦月掏出了“錢”，“錢”是魂魄中的能量所幻化的，能量很少。所以即使坐幾趟車，也不會有什麽事，最多大病一場。


  “售票員”接過了錢，撕了一張車票交給了李弦月，獰笑地看著她，“小姑娘，要記得站，別下錯了。”


  說完，他就從鬼群中擠了出去。


  車已經離開了高速公路，到達了城區。這裏的景象和陽間幾乎一模一樣。


  李弦月看著窗外，默默地在心中數著經過了幾個站。


  上車前，不僅要記得在哪個站下，還要記清楚中間有幾個站。一旦下錯站，想要回去就會變得非常麻煩。


  五陵路站到了，李弦月急忙從鬼群中擠了出去。她有些失望，她沒有直接回到陽間。


  這是一個十字路口，周圍很熱鬧，但隻要一想到全部都是鬼，就沒有什麽心情了。


  李弦月記得這裏，她記得這裏應該坐302路車。


  她討厭這個路口，因為這裏的302路車有兩種。一種開向陽界，一種繼續開向陰界，兩種車沒有任何區別，她幾乎每一次都會坐錯。就算問了“司機”也沒有用，因為車的道路是隨機變化的。


  302路到了，就算李弦月再不想做這輛車，也隻有上去了。


  這輛車是自動投幣的，李弦月投了兩枚“硬幣”，在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李弦月仔細地盯著外麵的景色，看到該到陽界的那個站沒有出現，她知道她又坐錯了。


  她緊張地坐在車上，看著窗外的景色慢慢變成陰間的景色時，她更加不安了。


  周圍的景色不斷變化，鬼上來了，又下去了。外麵的地方也越來越偏僻、荒涼，車上隻剩下她和一對男女了。


  “老公，我們是不是做錯車了？”一位成熟漂亮的女人抱著一位中年男人的胳膊問道。


  “好像是這樣。”中年男人想了想回答道。


  “司機！”“司機”好像沒有聽到。


  “司機！司機！”女人又大聲叫著。


  “有什麽事嗎？”“司機”陰沉地問道。


  “我們要下去！我們上錯車了！”女人慌張地說道。


  “沒到站，不能停車。”


  “我們要下去！”


  “我不是說了，沒到站，不能停車嗎？”“司機”陰森森的語氣傳來，女人有些害怕地閉上了嘴。


  李弦月看了看那個女人和那個男人，原來是生魂。那個男人一身晦氣，應該是惹上了什麽東西，不然也不會在這裏，那個女人倒是沒什麽，應該是被牽連的。


  車繼續往前開，周圍也越來越荒涼，天好像也要黑了，但一個站都沒有經過。


  李弦月看著路邊的荒山，應該要到終點站了。終點站隻有302路車，沒有別的車，隻有走很遠的路，到其它站台，坐別的車了。


  天已經黑了，周圍的氣氛也越來越壓抑。


  這下麻煩了，李弦月心裏想。


  她本來打算在終點站下車後，然後走到其它站台，再坐車回去的，但以前天從來沒有黑過。


  李弦月默默地看著那對男女，自己被連累了。


  天黑了以後，下車可能就會到其它鬼域，那裏就屬於三不管的地方了，生魂被吃掉也屬於很正常的事。


  鬼域是陽間某處陰氣和怨氣太重，異變成適合鬼居住的地方，因此地府一般情況下是不會管的。


  車又開了半個小時左右，終點站終於到了。


  車站隻有一個很小的站牌，它旁邊有一個光線很弱的路燈。


  平日裏，這周圍就都是山，山上長滿了灌木和野草，很寂靜荒涼，陰森森地讓人覺得害怕。


  更別提現在天黑了，這裏變得更加恐怖。黑色的灌木叢裏不知隱藏著什麽，路燈照著的地方，灌木的影子就像是張牙舞爪的鬼影。


  “終點站到了，該下車了。”“司機”死氣沉沉地說道。


  女人看了看外麵，害怕地抱著男人的胳膊，不願意下車。


  “該下車了。”“司機”催促道。


  “我不下去，誰知道下麵有什麽？”女人大聲嚷嚷。


  “你不下去嗎？”“司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走出來看著女人。


  車上白色的燈光照在他身上，照得他身上，照得他臉色慘白，看上去異常恐怖。


  女人嚇了一跳，生氣地說：“你說話別陰陽怪氣！你信不信我投訴你！”


  “投訴我？”“司機”陰森森地看著她。


  “老公。”女人抱著男人的手臂撒嬌。


  “你別得寸進尺！”男人大聲嗬斥，他也有一些害怕，這周圍的一切看上去詭異極了，但他素來不怕這些，就是鬼又如何？還能傷得了他。


  “嗬嗬……”“司機”忽然笑了起來，燈一下子變成了慘綠色，“司機”的身形也慢慢地變成了另一個樣子。


  他的身體變得大約有兩米高，駝著背，又瘦又長。眼睛也大得凸出了眼眶，隱約間還能看見蛆蟲在蠕動，牙齒像鯊魚一樣又尖又長，黑漆漆的，上麵還殘留著不明的血肉，猩紅的舌頭露了出來，惡意地看著他們舔了舔嘴角。


  他全身散發著一股屍臭味，隨著他緩慢地走動，身上流出一股股黃綠色的黏液和大量的蛆蟲。


  “啊！！！”女人尖叫著看著眼前這個惡鬼，手用力地掐著男人的胳膊。


  男人嚇得發不出聲，胳膊被掐得生疼，但這時，他已經沒有什麽精力去計較了。


  那個惡鬼，惡意地看著他們，就像玩弄老鼠的貓，越走越近，車裏充滿了屍臭味，味道越來越濃鬱，惡心得讓人想吐。


  男人已經說不出任何話了，他睜大著眼睛，喘著氣，幾乎要暈厥了。


  女人也臉色蒼白地咬著嘴唇，雙手用力地掐著男人。


  李弦月看了看惡鬼，冷靜地站了起來，從後車門走了出去。


  這時，男人也反應過來，慌張地想從後門逃出去，但女人的手緊緊地抓著他，他咬牙切齒地掰開女人的雙手，連滾帶爬地逃了出去。


  女人隻覺得一陣絕望，心中湧現出無盡的恨意，她要活下去，要殺了那個男人。她雙眼充滿了紅色的血絲，咬著牙站了起來，狼狽地從車窗翻了出去。


  惡鬼在車裏看著他們，詭異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