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章 蒼生的信仰
北原，寒風冷冽，大雪漫天。
在靠近惡名昭彰的險地冰川深淵所在，這裏本來萬裏無人煙，但如今，一眼看過去卻是黑壓壓一片，有無數凡人和修士在辛勤勞作。
冰天雪地中，他們的雙手長滿凍瘡，餓得瘦骨嶙峋，卻要將一筐筐礦石往外運出。
偶爾有體力不支倒地的，不是被恰巧路過巡邏的士兵揮舞鞭子一陣怒罵，掙紮著起身繼續勞作，就是幹脆昏睡在了野外。
而在寒冬臘月的野外，昏睡過後若無人叫醒，則意味著死亡。
每一天，隨著一筐筐礦石被運輸出來，也有一名名鮮活的人變成了屍體，然後被棄之如敝履的，扔下了深不見底的冰川深淵。
“快點吃完飯繼續幹活，今天若完不成任務，有你們好受的！”
遼闊的礦區中的一角，沈旭東披頭散發，步履蹣跚，在身邊孫兒沈彥宏的攙扶下排著隊，等待分發食物。
“爺爺，讓您別幹那麽多活的，都交給我就行了。”沈彥宏這個虎頭虎腦的小子如今長得比以前精悍了許多。
“無需擔心，爺爺沒啥問題。”沈旭東露出笑容，這個昔日溫文爾雅的一代大儒，中土國師，如今哪裏還有幾分文士的樣子，看上去隻是個不修邊幅的糟老頭子。
但他的眼神中始終有一種安定的力量，使得人下意識的就團結在他的身邊。
“爹，輪到我們了。”
沈鵬遠前方的人都空了，趕忙上前，要為老邁的父親和兒子領取食物。
士兵們麵無表情，往幾人的碗裏倒了粥，那粥淡得幾乎沒有幾顆米粒。
“下一個。”士兵倒完粥就道。
“等等，我們還沒領到饅頭呢。”
沈鵬遠連忙道，大寒天的，隻喝那麽幾口粥，他擔心自己的家人會受不了。
“饅頭已經沒有了，明天請早。”士兵不耐煩的道。
“那裏不是還有嗎？”沈鵬遠忍不住回嘴道，指了指士兵身後，一大堆皺巴巴幹癟的饅頭。
“嘿，那可不是給你們吃的。瞧你們一個個老弱病殘，手無縛雞之力的，什麽大儒，什麽文士，一個個幹的活那麽少，也好意思要那麽多食物？”
士兵嘲諷開口，意思是食物雖然有，但給你們是浪費！
“你……”
沈鵬遠臉色漲得通紅，想要據理力爭，身後的沈旭東卻及時開口。“鵬遠，隻有粥就隻有粥吧，不要不知好歹。”
沈鵬遠聽到父親的話，眼裏流露出悲傷的屈辱的光芒，端著粥默默走到了旁邊。
一大家子圍在一起，喝著又淡又稀的粥，誰都沒說話，抓緊時間休息。
“沈國師，沈家的諸位，這些給你們。”
有淳樸的幾個農民上前，不知從哪裏弄來了一堆饅頭，塞進沈彥宏的懷裏，就急急忙忙跑掉了。
“等等，諸位，把食物拿走呀！”沈旭東連忙道，想要叫住幾人，他們卻跑得更快了。
“爺爺，給。”沈彥宏拿著饅頭遞到自家爺爺麵前，偷偷咽了咽口水。
“你剛剛怎麽把食物收下了？難道你不知道那些饅頭都是百姓們節省下來的，給了我們，他們就要肚子挨餓！”沈旭東有些氣憤的道。
“他們食物一塞就跑掉了，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嘛。”沈彥宏滿臉委屈。
“好了爹，您就吃幾口吧，都是百姓們的好意，別辜負了。”
“他們和我們一樣，可都怕你身子骨熬不住呀。總有一天，您還要帶領大家回到中土。”
沈鵬遠連忙道，其他沈家人也紛紛點頭，滿眼擔憂。
“你們懂什麽？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指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老夫身體並無大礙，老是受老百姓的人情，反而受不了！”
沈旭東長歎了一口氣。
“那食物都給我們了，不吃總浪費吧？”沈鵬遠苦笑道，自己這父親，總是這番風骨。
“爺爺，大夥都期待著有一天表哥能夠回來救我們，而您可是霸王的親外公，大夥怎麽可能讓您挨餓？對很多人而言，表哥都是唯一的希望，如果您餓死了，對他們會是巨大的打擊的。”
沈彥宏趕忙道，還指了指遠處，許多在祈禱的老百姓們。
他們趁著閑暇之間，口中念念有詞，隱約可以聽到他們的話語中，夾雜著諸如“霸王”、“天帝”之類的詞語。
沈旭東聽到孫兒這說法，終是歎了口氣，滿臉愧疚的接過饅頭，一口一口咬了下去。
見爺爺吃了，沈彥宏才敢撿起最幹癟的一小塊，小心翼翼的跟著吃了起來。
口渴了，就和著雪水喝下，不過十幾歲的他，這大半年來竟已習慣了這樣的生存方式。
“這群白癡的凡人一天到晚念叨著什麽霸王，霸王是什麽東西？”
一群分發完食物的士兵聚在一起聊天，談起在無數苦力中一個古怪的現象。
礦區每天都有人餓死累死，極端殘酷的條件下，換做任何人早該斷絕了希望。
但不知為何，不管是來自東荒、中土還是北原的很多普通凡人，甚至是一些妖族，都懷抱著希望，閑暇之餘常提起同一個名字，將其當成了信仰。
仿佛隻要有這個人在，他們便不算完全失去了希望。
“嗤，好像是這昆侖大陸一個響當當的人物，據說才十幾歲時，就率領大陸五大族群擊敗了一個惡貫滿盈的皇帝，使得這昆侖大陸得到和平。”
“關於他的傳聞到處都是，什麽引動白日星現的絕世天才，什麽黑暗世界的天帝，我天天在這礦區內行走，早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
一個士兵滿臉充斥著不屑，開口道。
“難不成這群人還以為這個霸王能再一次救他們脫離苦海？”其他士兵聽聞啼笑皆非。
“恐怕就是這樣的，人到了絕境，總會下意識的找些慰藉，他們這樣也好，省得一個個鬧自殺，我們的任務量完不成，上頭怪罪下來可就不好了。”另外一個士兵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