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剪紙宗師的新衣
“你是誰?”麵對這個忽然出現又自來熟的高個子,正傷腦筋的紀南星根本沒工夫和他瞎扯,因此說出的話也不怎麽客氣:“怎麽知道我的?”說罷就要直愣愣往前衝。
其實也不是刻意這樣冷淡,隻是對於眼前這人,他總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別扭。
“你好,我是現任學生會的會長,李一扇。”看到好不容易才攔住的人要走,身材修長的青年也不在意對方語氣的失禮,轉而綻開笑臉開始好言解釋:“我最近新招了一個秘書,就你們同一寢室的竇重山,他說起過你的名字;”
“而且我也知道,你就是被校籃球隊破格錄取的那個大一新生對吧?”說著,這個會長適時展現出自己收攏人心的本事:“嗯,有一米八八的個子,肌肉力量也發達,難怪一向苛刻的籃球隊要破例把你拉進去了。”
“畢竟對於優秀的人才,適時調整政策也是值得的。”談笑間,這人還不忘用讚許的眼光將麵前對象從頭到腳掃一遍,以加強自己言語的真實度。
被人這樣一頓真心實意的猛誇,而且對方又還是學生會長,這下子紀南星的心裏又開始飄飄然:“誒,其實我也算不上什麽人才……”擺擺手,他剛想謙虛幾句,就被會長輕描淡寫從中打斷:
“你不必過度自謙,有本事的人不管到哪都會發光。”漫不經心用句老話結束這個“人才”的話題後,李會長話鋒一轉,呼一下指著麵前人手中的便簽:“不過,這個時候你拿著這一長串的購買清單往小賣部跑,是急著要買什麽?”
“難道是快要軍訓了,必備品還沒買齊麽?”眯著眼睛,他胸有成竹看著麵前鐵憨憨無助點頭,嘴角偷偷勾起一抹笑意:“那麽,相逢即是緣,就讓我來幫你好了。”
“怎麽說我也是經曆過學校軍訓的人,對那邊環境也還算了解。告訴你呀,軍訓的東西在校內是買不到的,你得出了校門穿馬路,去對麵小區附近的商店買,那邊年年都有學生軍訓專用物品……”
托李會長的福,隻一個晚自習的時間,紀南星便成功湊齊所有必需品。還是用的學生折扣。
“你們看,我把東西買回來了!”傍晚時分,提著大包小包的紀南星氣喘籲籲撞進宿舍,一進屋就開始炫耀自己的勞動成果:“看看這軍訓專用的海綿墊,連鋪床單的功夫都省了;還有這種小棉被,一折就是一個直角……”
哦豁,還真不到一晚上就把東西全搞定了?被他大張旗鼓的姿態所吸引,宿舍三人紛紛從桌子前挪開,走到宿舍中央來欣賞這堆所謂的“專用物品”:
嗯,雖說那墊子一看就是劣質產品,皮帶看上去跟上世紀似的,小棉被也起了球,但好歹也能用不是?站在蛇皮口袋旁邊,豆莢和胖胖二人一左一右小心翻看著,臉上既詫異又欽佩:
“哥們兒可以呀,這麽快就搞定這些個雜七雜八的了!”豎起大拇指,胖胖邊回想自己當初的手忙腳亂邊感歎:“早知道學校對麵就有專業的,我就不用費那麽大功夫找小瓶子,還被小賣部坑得買了那種又細又貴的褲腰帶;”
“那腰帶差點就勒不住我的腰,就是放最大都還漏一圈肥肉出來。”拎起那條爺爺輩的皮帶,這人是打從心底也想找這麽一條給自己拴上,醜點就醜點,好歹別把肚子勒壞了。
“都說了是專業的,當然比自己準備的要好。”看胖胖真心的羨慕,紀南星又開始翹辮子:“也是我運氣好,路上碰見個學生會長,就、就那個叫‘李一扇’的學長。如果不是人家認出我了,我還指不定在小賣部門口抓瞎。”
“所以說人家是會長,不過被豆莢提了幾句,那人就記住我了。”
學生會會長?聽見這個關鍵詞,一邊胡亂翻著口袋的豆莢明顯一愣:“你是說,現任的那個會長嗎?”
那不就是那破例把我拉進去的學長麽?轉轉眼珠子,豆莢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由於是剛來學校小半月,他明明白白記得,自己應該沒和外人提過任何關於自己宿舍的事情,更不要說什麽介紹室友一類的話,那會長又是怎麽知道“紀南星”其人的?是從籃球隊那邊聽見的麽?
不過,既然是籃球隊那兒得的消息,又為什麽要安在自己頭上?捏捏下巴,豆莢不由皺起眉頭:
按理說這也不是什麽大事,然他就是有種說不出的疑惑,好像自己被無形中卷入了什麽陰謀裏一般,憋屈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於是他幹脆不說話了。
然他不說話,有的是人要說:
“不過是幫你指了個買東西的地方而已,你就真覺得那個會長那麽好?”看不慣紀南星那副嘚瑟的樣子,薑江哼一聲,兩手環胸:“難道說有了那個什麽會長給你指路,這些東西就能免費送了?還不如一開始就承我的情。”
“要是你一開始答應做我小弟,那不就什麽麻煩都沒了麽?”仰起下巴,薑江一臉嫌棄的拎起那劣質口袋的一角,嘖一聲:“就這種東西,我五歲時隨手剪的都比這要好,偏偏就你喜歡這種坑錢的玩意兒。”
喲,這是覺得被人弗了好意,麵子上過不去就惱羞成怒了是吧?對於麵前這個將自己辛苦成果貶得一文不值的小白臉,紀南星嗬嗬一笑,並不像開學那樣真的計較什麽。畢竟這些天相處下來他也清楚,對方人不壞,就是有點小孩子脾氣;
可心裏雖不生氣,他嘴上又忍不住激上幾句:“誒呀,看薑江同學這個口氣是很看不上我買的東西了?你就對自己的剪紙功夫那麽有自信?”
“就算你整天拿著個剪刀到處亂晃,還能變出蛤蟆吞人什麽的,也不能把所有生活必需品都用紙來代替吧?”嘴上說著不過癮,這人見對方不說話,還得寸進尺的走上前去往人家衣服上那麽一扯:“比如說這件衣服,總不能用……咦?”
這衣服怎麽摸著脆脆的?撚著指尖那層纖薄光滑的料子,紀南星胸口猛的一跳:不對,這東西怎麽摸都不像布料的手感,不僅薄到不可思議,而且透著光一看,還有種整齊排列的纖維感。
這、這不就是張紙嘛!無意識揭開真相的紀南星當即雞皮疙瘩起一身,背後狠狠打了個冷顫。
“既然被你發現,那就沒辦法了。”看對方那後退半步如見鬼的樣子,薑江幽幽一歎,意味深長的盯上那對驚魂未定的眼睛:“我早就說過,將來的我一定要登上剪紙宗師的位置,成為薑家繼承人。既然是繼承人,那麽剪紙成真的技法是一定要學會的。”
“而且,你真的沒發現,其實打從第一天起我就一直是穿的白衣麽?”優哉遊哉從袖口上撕下一小塊,他特意將其舉起放在燈下,好讓周圍那三個又驚又怕的室友們好好看清上邊的纖維:“就是因為我一直用的是白紙做材料啊。”
“所以我說,你買這麽多東西純粹是浪費金錢。”說著,薑江腰一彎,從他座位底下輕而易舉勾出個四四方方棱角分明皮麵雪白又纖塵不染的大袋子,裏麵整整齊齊疊著枕頭、床墊以及小被子等物,看著滿滿當當,拎在手上又跟沒重量似的。
當然,紙做的東西又會有多重?半張著嘴,紀南星眼睜睜看薑江從中掏出雙蟬翼厚薄的“鞋墊”往自己眼前一扔:“看在你花那麽冤枉錢可憐的份上,送你了。”而他一沒留神,還真乖乖接過來。
反正是免費的東西,不要白不要!顫抖的手,激動的心,紀南星當即捧著那雙雪白的“鞋墊”往黃跑鞋裏麵一墊再脫了鞋往裏一踩——真跟踩上厚底棉花一般。
不僅完全貼合,而且滑溜透氣,表麵還一點看不出來。左踏踏右踏踏,他好像有點明白對方為什麽會用紙做衣服穿了:不管從觸感還是成本,紙做的衣服都完勝真實布料。
“可以啊,剪紙居然還有這種用途,我一直以為你隻能剪那種吞人腦袋的蛤蟆呢!”腳下踩著紙鞋墊,紀南星胸口的慌張也散了幾分:先前他如此害怕不過是經驗主義作祟總把紙衣服與壽衣聯係一起而已,現在真切感受其好處後,也就不那麽怕了。
看看對麵人破損的一小塊衣袖,他甚至還有開玩笑的閑心:“既然你的剪紙那麽厲害,那還有什麽,你都亮出來給我們開開眼唄?”
“開眼是要開眼的,不過得等到你們心甘情願做我小弟之後。”慢條斯理收起袋子,薑江斜眼看對方:“在此之前,我有件事需要你們幫忙。”
“隻要你們幫我做好這事兒,軍訓期間的換洗衣物,我保證給你們幾個包了。”見室友們猶豫著點了頭,他才吐一口氣,從桌子下麵又掏出一塊碩大的“紙片”:
“軍訓期間,我希望各位能幫我照顧好‘他’。”